关灯
护眼
字体:

来果禅师禅七开示录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惜它,非要宝贵它不可!将来有七、八十年的受用。’这是你们最相信。‘生后的事,我又没有见到,你教我相信个甚么?’大概人人都是这一个知见。

    你们以为七、八十年是很长的。你要晓得:生后的果报,与你七、八十年的长比较,生后一弹指的功夫,就有你七、八十年长。你还相信吗?还说一天、一月、一年?他过一天,我们要过几大劫!考究到这一点,我来比较一下子:可算这七、八十年的功夫,似石火、电光的一瞬间。但,那一个长期里头的生活,就是在我们这个石火、电光中造成的;造的甚么生活,就问我们现前这一念是个甚么念头。念头固然多得很,我们不要讲多,就说一个念头罢!这一念感甚么果?古人云:‘毫厘系念,三涂业因。’三涂是甚么?地狱、饿鬼、畜生。你们想想,一毫厘的念头,就要招这么大的报,还要说一天到晚打妄想、翻业识?这样的感果,我真不要讲!次则,你们想过七、八十年,阎王老子他还不由你,他一叫你去,你赶快跑,一刻也不能迟;就等于一根绳子这头拴在你鼻子上,那头就在阎王手里,他把绳子一拉,你就跑;这是没得客气的,恐怕比我们拉牛还要厉害十倍!他把你拉去,叫你变牛,就去变牛,马上牛皮就到身上来了,角就安在头上了,尾巴也安上了;你还有多大的本事把牛皮、牛角去掉?恐怕不由你!叫你去,你就去,少停一刻不行;要想不去,更做不到。可怜!我们那个时候,吃苦不能由己。那么,变牛一次还不算了,恐怕变了一个又一个,骨头堆起如山一样,牛形脱后,才可换一个其他东西去变变;他的期限很长很长的,不是我说来吓你们的!

    在过去,有一位老比丘诵‘金刚经’,念的音声不好听;这位老比丘已证四果,年老音声当然不好听,有一位年轻比丘在旁说:‘你诵经的音声,好像狗子吠声一样。’老比丘当下就说:‘你讲这一句话,你将来不得了!堕了地狱,还要去变狗子。’那位年轻比丘听了,大吃一惊,赶快求忏悔,痛哭得不得了。老比丘说:‘你有这样的忏悔,地狱可免;狗子身不可免。’过七日后,年轻比丘死了,阎王老子叫他变狗子去;他还问阎王:‘我为甚么变狗子?’这一句话还未问了,狗子的皮和尾巴早已安好;后来,变狗一个一个的骨头,堆起来,有须弥山那么高大。你们想想:这一句话的果报,有这么厉害!这不是我说的,是古人典章证明的,你们不能不信。你们大家想想:阎王老子这一根绳子拴在我们鼻子上,还厉害吗?任你有天大的本事,还能逃得了吗?你们真要逃避他,决定不到阎王老子那里去,也不算一回事;要不去,就可以不去!极容易的事,恐怕你们又有一点不相信,‘阎王老子那么厉害,翻天的本事,也逃不了他的手;你还说容易,不算一回事,我那里相信?’我要说个铁证你们听听,就知道了:以前,有个金璧峰,他的本事好得很,夏天到清凉山过夏,冬天到南方来过冬,很好的。有一天,阎王叫小鬼来拴他,费了许多工夫才把他抓住;他是有本事的人,就问小鬼:‘你捉我做甚么?’小鬼说:‘阎王老子叫我来捉你的。’他说:‘你还能慈悲、慈悲,让我七天?你再来,我跟你去。’小鬼说:‘不行!’再三恳求,小鬼也有慈悲,说:‘好!容你七日可以,你去!我七天再来。’他见小鬼去了,他就把‘念佛是谁’一提,拳头一捏,牙关一咬,‘究竟是谁?’‘到底是谁?’这一来,拼命也不放松。到第七天,小鬼来了,甚么地方都找过,天上、人间,虚空里、虚空外,都找过,也找不到。他在虚空中说:‘阎王□我金璧峰,犹如铁练锁虚空;铁练锁得虚空住,方可□我金璧峰。’很好的。你们想想:你们的本事再大,天上还躲得住?地下更不要说;虚空里躲不住,虚空外也躲不住;唯有一个‘念佛是谁’能躲得住。躲在‘念佛是谁’里,任他阎王老子本事再大,亦不能奈你何!释迦老子也不能奈你何!‘念佛是谁’还要紧吗?

    参!

    十一月十八日开示(五七第五日)

    初发心用功,怕妄想;工夫用久,怕昏沉。这是甚么道理呢?因为,你们全在昏沉、妄想里做活计,说怕妄想,怕昏沉,‘怕’的那个东西,亦是昏沉、妄想做的。怕妄想,不打妄想,还是妄想;怕昏沉,不落昏沉,还是昏沉;你们还晓得吗?大概不容易!虽可以说你们现在打七用功超过平常几倍,一个七要超过平常三年。但是,用功的一句话,有种种差别:其中有身精进、心不精进,有心精进、身不精进,有身、心俱精进,有身、心俱不精进,四种差别。

    如何是身精进?就是行香、坐香不同:行香,飞跑;坐香,外面好得很,心里还是昏沉、妄想。心精进者,就是一天到晚,心上‘念佛是谁’历历明明的;外面行香、坐香平平常常的。身、心俱不精进这种人,无须多说,六道轮回是他的好窠臼。如何是身、心俱精进?这一种人,行香、坐香是有精神;心地上清清楚楚的,‘念佛是谁’时刻不离。若有这一种工夫一天到晚的用,一个七打下来,决定超过平常三年。这么讲,不是超过心精进、身不精进的一种人?假使光对那身精进的人讲,超过三十年还要多!再说身、心俱不精进的人,更安不上。我虽是这么讲,要你们从自己心行上讨论一下子,在七期里是那一种的精进?不是小事!凡是有心用功的人,应当检讨的。你们平常一年三百六十日,天天俱是身、心精进,莫说一个七、十个七,再多也不能超过你这一种人。大家要研究一下子,不是马马虎虎的。莫说平常,就是打七也然。但是,现在你们七打了五个下来,身上的精进早已放下来了:跑起香来,两只脚拖不动;坐起香来,腰一弯,爬下来了;一天到晚捱命似的。问到你们‘念佛是谁’?到要说:‘参够了!’弄不出一个名堂来。起疑情,更够了;一起,起不起;再起,还是起不起。够了!与身、与心,与‘念佛是谁’,与疑情,总是一个够了;工夫是完全抛得光光的。这,也是好事。但是,要光才好,恐怕你这头抛得光光的,那头到又堆满了,那里得光?终归有一头:不在这头,就在那头。

    究竟那头堆满的是甚么东西?无非是打妄想,翻业障。七打了五个下来,你把‘念佛是谁’抛掉,不顾用功,这个妄想,那个业障,多得很!十年、二十年以前,乃至做小孩的事,通通翻出来,紧翻、紧翻,翻得很有味道。你们站在这里,听我讲的对不对?你们这样的人,精进两个字还安得上吗?工夫用不上,有甚么事?当然要打妄想,翻翻业障。你这一种妄想同业障翻起来,连你本形都忘了!上海、南京,红的、绿的,男的、女的,尽气魄、尽力量的去打。未打七以前,似乎还有一点把握,在用功时,心里打起妄想来还有点底止。不谈开悟,对于工夫丝毫的名堂也没有。这个妄想还有底止吗?你们若是这个样子下去,我替你们真可惜!可惜到淌眼泪!未用功以前,业障高如须弥山,厚如大地;现在把‘念佛是谁’今天也擦,明天也磨,似乎少了一点;今天忽然大翻一下子,这一来,恐怕比从前还高、还厚一点。譬如:一个人老欠人的债,今天也想法还,明天也想法还,还了多时,还得差不多了;忽然把钱一赌,输了一笔,到比前债还多。对不对?妄想、业障还能由它翻吗?工夫用不上,还能随它去吗?但是,你们现在忘形、忘体的翻起业障来,也可以有回头的一天;你久久的打,久久的翻,有一天翻够了,回过头来,才知道我是一个出家人,是住高旻禅堂的!一个人到了那个时候,太迟了。所以要你们早点觉悟才好,债拉多了要多还,业障翻多了要多加生死。还有甚么别的话讲?再则,妄想、业障在这个时候不许翻,将来到了一个时候,还要你们翻,非翻不可;现在翻,有罪过,那个时候翻,没得罪过,还有功。这是甚么道理?是你们工夫上的程式,行到那里,是那里的事。

    甚么时候可以打妄想?要你做到工夫落堂自在;那个时候,你不翻还要你翻,非翻不可。假若不翻,又不对,非宗门事了。甚么道理?你工夫用到那个时候,若不翻,反被工夫障住了。你还晓得吗?那落堂的工夫,是甚么境界?就是把‘念佛是谁’做到与现在打妄想一样;现在一天到晚在妄想里,不打妄想也在妄想里。到了工夫落堂的时候,抬起头来‘念佛是谁’,动起脚来‘念佛是谁’,举心是‘念佛是谁’,动念亦是‘念佛是谁’‥‥‥总之,要起一个别的念头,是做不到,了不可得。工夫到了这个地方,忘想想打,打不起;业障要翻,翻不起;任是天翻、地覆,要想离‘念佛是谁’不可以。若就住在这个地方又不对,必须还要向前走。‘怎么向前呢?天翻、地覆,要想动个念头了不可得,再向前走?’若是没处走,不要你走;此时才许你们打妄想,翻业障,紧打、紧翻,越多越好。何以呢?这个时候,打一个妄想,少一个妄想;翻一个业障,少一个业障。妄想、业障若要不打、不翻,又被工夫盖住了,终归不行;打了、翻了,才算无事。譬如:一窝大盗,有五、六个人,一年到头都是偷人家的东西;今天偷了一个茶壶,放在家里;明天偷一个酒壶,放在家里;你偷雨伞,他偷帽子,一齐的在窝里藏得满满的。偷久了,有一天被人家降住了。降了以后,很好的,很太平的,好虽好,还有赃在,还有窝子在;若不把赃翻出去,窝子打破,不久,强盗又要住进来。你把他的赃也翻了,窝子放火烧光,强盗再来,住甚么地方?岂不是永远太平?工夫亦如剿匪一样。

    强盗是甚么?就是你们眼、耳、鼻、舌、身、意;偷的东西,就是妄想、业障;剿匪的人,就是‘念佛是谁’。今天也参,明天也参,首先,是外境界、内妄想力量大得很,眼一动,‘念佛是谁’丢了;耳一动,丢了;乃至身、意等亦复动即丢了。久久的用功,眼再动,‘念佛是谁’亦在;耳再动,‘念佛是谁’亦在;乃至身、意等再动,‘念佛是谁’还在;又如强盗降了,工夫落堂自在。虽然工夫落堂,强盗已降,赃还在,窝子还在;所以要你再打妄想,翻业障,翻一个少一个,就如把赃物一件、一件向外拿,把它拿了,就可以把窝子打破;破了这个时候,是真太平。但是,我要问你们:太平以后还有事吗?恐怕到又不晓得了!那么,落堂的工夫,你还没有用到,窝破、赃尽的事,更没有用到,再向后的事说也无用。等你们工夫用到了这里,我再与你们讲。现在回过头来,再与你们说:现在的工夫,就是工夫用不上,妄想非打不可,业障翻了还要翻;‘念佛是谁’降也降不住,一降、再降,更降不住,没得办法。因为,你要降它,这一个要降它的心一起,更是妄上加妄,业上加业,那里会降得住?你就是一个不睬它,不理它,不降它,不压它;终归我的‘念佛是谁’可以参,不断的追究,自然会上路。

    这是正要紧!要紧!发起心来──参!

    十一月十九日开示(五七第六日)

    工夫的程式大概有三种:第一极生,第二极熟,第三非凡、非圣。这三个题目,把你们用功的程式,一概包尽;任你工夫用到甚么样,不出此三种。

    极生的工夫,大家都可见到:‘念佛是谁’摆不进,你要参,‘念佛是谁’被妄想挡得牢牢的;再提一句,妄想奋勇起来,被它一勇,一枝香,二枝香,没有断头;照常一天、半天不得断头。忽然想起来,再提一句、二句,昏沉又来了,睡了半天才知道;再提,业障、音声、色相,身上的痛痒,......乃至一切处,都是打失‘念佛是谁’的一种对境。甚么道理?因为它们熟透了,工夫生透了;并没有甚么奥妙,只要久提、久参。现在,七打了五个下来,不能说是极生,一定有点进步;虽还没到极熟的地方,总是这么用,任是再生,提起来就不放松;久久的,一天有半天工夫,这半天虽还是声色、妄想的打岔;但那半天把得住。在这个工夫上,再考究一个得力不得力,念佛的是甚么人?不晓得;再问:到底是谁呢?这一追问,不明白不行,总要问过明白才放手。就在这个地方紧问,不交代我明白,总不放手;这么老问,回过头来一看,工夫有点力;再检点一下子,我这身还在吗?似乎身上的事,身外的事都没交涉。仔细的一考究,身体似乎没有了,我这一个身体既然没有,音声、色相、痛痒,安到那里?工夫慢慢的用,一时、半刻身虽没有,似乎还有一个、二个妄想、业障还突突的要出来的样子。这是甚么?心还没有去掉;还要‘念佛是谁’不放松的参。久久的,妄想打不起来了,业障的影子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念佛是谁’不明白处,到了这里,心亦不可得了。身忘了,心亦忘了,身、心俱忘,任你再好的色,再好的音,没有身,它在甚么地方落脚?不怕情爱再深再厚,没有心,它在甚么处安身?身、心俱不可得,可算工夫现前,亦是工夫极熟。极生是凡夫;极熟并非圣人,亦不是非凡、非圣的工夫。工夫现前,是个甚么境界?要你们自己走到这个地方,自己会见到;我与你讲到,你不行到,也是白讲!因为你们太可怜!对于用功的前途,没有一点把握,不能不替你们略讲一下子。

    工夫现前:就是‘念佛是谁’现前;任你行、住、坐、卧,打妄想,翻业障,俱是‘念佛是谁’。就如你们极生的时候打妄想一样:行、住、坐、卧,在妄想里;举心、动念,在妄想里;穿衣、吃饭,在妄想里;提‘念佛是谁’亦是妄想;怕妄想、除妄想更是妄想。今天,工夫现前,一切处皆是工夫,任是打妄想,翻业障,俱是工夫;这样,就是工夫现前,亦是极熟。不能就算了事,还要生不可得,熟也不可得;生、熟俱不可得,才算到了非凡、非圣处。那么,在工夫现前的时候,就是个念佛是谁吗?你们不要会错了,到了这个地方,只有‘念佛是谁’不明白处,还只许一个不明白,不许有思量处;亦不是糊糊涂涂的不明白,亦不是马马虎虎的不明白;这才是工夫现前。甚么道理呢?赵州老人讲:‘老僧三十年不杂用心,穿衣、吃饭是杂用心处。天下人在明白处,只有老僧一人在不明白处。’这就是一个铁证。那么,到了这里,可算到家吗?没有,可说生死的轮子停住了;就等于停住的车盘一样,不转就是,还不能算了事。再进一步,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谈谈家常话,说说家里的事;现在说的、讲的不是家里事,是路上的事,是指路碑。你们还不晓得罢!

    宗门下的事,转凡夫成圣人,不是究竟事,不是宗门下的特长处;何以呢?圣人地位是途中事,到家的事仍隔一程。你们还能领会一点吗?若能行到这里,方许是宗门下的事,是宗门下的特长。这一句话只许宗门下讲,其他一切法门不许讲;这是极熟以后,一层、一层的事;虽然说到你们听,大概不容易领会,就是由生转熟,善根少的人还有点滞碍。我再说个譬喻你们听听:我们一堂的人住久了,行香、坐香毫无奇特;忽然来了一个红头洋人,鼻子很高,眼眶很深,块头很大,一切与众不同;你们大家的眼睛向他望,他的眼睛也向你们望,你看他是奇特,他看你也是奇特。跟进、跟出,你又不能向他讲话,他亦不能向你讲话;他一个人坐也不敢坐,吃饭更不敢吃。久了,你望他一笑,他也向你一笑;再久了,说一、两句话;再久,熟了,不奇特了,彼此都熟了。再久,打同参;再久,不对了!他到欺负我们了,每一举动,要听他指挥;再久,反过头来,向他磕头了。你们大家想想:世间上的事,是不是这个样子?今人的常情,亦是这个样子,工夫下手亦是如此。一堂的人犹如妄想、业障,一向的习气熟的很;红头洋人即‘念佛是谁’,是生的。下手用功的时间,是不是提起‘念佛是谁’来,妄想就涌起来?就如你们大家看见洋人,一齐将眼望到他身上一样。久久熟了,当然也可以参参。再久,参也好,不参也好;妄想打也好,不打也好;打同参了。再久,妄想站不住了;‘念佛是谁’为主了,为王了。是不是世界上有这个道理?用功亦是如此。你们真可怜!太苦恼!一个‘念佛是谁’,到今天还有人不相信,是不是苦恼?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劝你在‘念佛是谁’上多吃一番苦,多受一点委屈,与办道才有点相应。

    参!

    十一月二十日开示(五七第七日)

    ‘一念错过,百事皆非。’这两句话,是说我们念头一错,一百件事皆错,大概是这一个样子。

    我说:一念错,不但百事皆非,千事、万事悉是皆非。何以呢?我们的根一错,枝末那里会是的?根,就是我们现前一念;这一念若真,千事、万事皆真;这一念若非,千事、万事皆非。六祖大师讲:‘自心不离假,无真何处真?’足可见得证明我们现前一念可真、可非。如果我们这一念非下去,是没有底止的。当知:从无量劫来非到现在,很难得!很难得!今天得到这一个肉壳的身子。在过去,苦吃了多少?若把眼睛打开一看,真是要痛哭一场!四生中的躯壳,那一种没背过?皆因一念非之故。现在再不把这个非字解决一下子,师傅们!尽未来际,日子很长很长的;眼睛闭著,一脚高,一脚低,这条路不容易走,遥遥无期的!恐怕连遥遥无期这一句话都安不上。何以呢?你能知道这条路是遥遥无期的,才可以说遥遥无期;根本这条路还没知道,遥遥的一句话,那里安得上?那么,这个非字是不好的,你们回过头来就‘是’的;因为非的不好,一定要了它;没有甚么味道,找个‘是’的做做,大概是好的。是的!因为‘是’的好。

    大概这一个是字你们还不容易知道,才有这么测度。我问问你们:何以说是的一个字是好事?宗门下不然;虽然不然,还是必经的一条路。宗门下何以说不然?非,虽不是好事;是,乃对非而说以为好的。宗门下不许以非为是,亦不以是为是;是、非俱不住,才是宗门下的事。既然是、非不住,以后还有事没有?有、无要你自己领会,我说不行。何以呢?我说有事,你们到又向有上用功;我说无事,你们又向无事上过活;正如古人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那么,为这么一个人,究竟是甚么人呢?这一个人,我可以替你们指出来:你的工夫用到这里很清高,可以说‘不与万法为侣’的。一个人不与有情为侣,亦不与无情为侣,这样行履,从那里做到来的呢?是现前一念;这一念是全体是,这一念非全体非。这个你们恐怕还没有明了,那么,我要告诉你们一下子:天下事都不是!只有一个‘念佛是谁’真是的。

    何以要说‘念佛是谁’真是的?不但我敢说,我还敢担保;你们恐怕有点不相信,我既敢说、敢保,不是空说,当然要有评论的。世上人不足论;譬如释迦老子,过去诸佛,请到来罢!任谁与我对谈,我问:‘释迦老子,“念佛是谁”还“是”的吗?’他说──我代他说:‘不是的,这四个字,那里能说“是”的?’我再问:‘释迦老子,我说“念佛是谁”是的,还是对是的人说?还是对非的人说?还是对离是、离非的人说?’我这一问,释迦老子恐怕没得口开。何以呢?观机设教,不得不如是;若要对家里人说,我问释迦老子,他当然有得答;若要释迦老子问我,我亦有得答。那么,释迦老子没得口开,甚么人还能呢?不是的!虽然不是的,还要你们念念有,心心有,才能算‘是’的;‘是’的一句话,我们就此告一段落。我们虽说念念有得参,心心有得参;要参到甚么样子,才能说念念有,心心有呢?能可以把‘念佛是谁’摆在心头上,老是一个不明白,总是不放手;忽然人家坐香,你竟不晓得坐;打抽解,大家去小圊,你不知向甚么地方跑;这就是行不知行,坐不知坐。你这个不知,不是糊涂不明白的不知;心里明明白白的:念佛的不晓得是那一个,一直的参去;总是‘念佛是谁’,佛是那个念的?到底是谁?究竟是那一个?总在不明白处;以大悟为了期,不悟,总是参。

    各人发起心来──参!

    十一月二十一日开示(六七首日)

    用功人,以为自己的工夫很好,能可以把得住,坐下来身、心轻安,工夫是清清爽爽的。自己心里以为:‘好了!我的工夫把得住。’在我来说,太苦恼了!梦还没有梦到!对于有工夫用的人,还可以说是得少为足;但,你要行到得少的地方,才可这么说;少的地方还没有到,那能为足?你这一种行处,尚不能说是一个用功的人,说甚么为足?那么,要怎样才是用功的人?要:静中有工夫,动中亦有工夫,动、静均有工夫。这一种的行,是怎样行的呢?

    若要静中的工夫做好,回头再做动中的工夫;这样做,三十年、五十年也做不好。何以呢?你将动、静分成两个,那里会做得好?静了的时候,动转的时间,关头的中间,要将工夫把得住,才可以说:动、静都不碍你,你亦不被动、静所碍。若是不在这个地方把持得住,静中用则被静转,动中用则被动转;能在动、静关头工夫不走失,可以说:动也动不到你,静也静不到你;任是红的、绿的,男的、女的,悉皆不被他转,才许你动、静一如。虽然有这样的工夫,还要考究一下子,一天二十四小时,还能完全如是用吗?假如不能完全如是用,且问你:有几个时辰不如是用?有几个时辰如是用?若要二十四小时内有三、两个时辰不在工夫上用,我不敢保你了生死,亦不能说你有开悟的希望,不但我不敢保,释迦老子也不敢保;就是释迦老子站在这里,你们问他:‘工夫,还要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用吗?’假使他说:‘不要,一天有十个钟头,或二十个钟头用功就够了!要有五、六个小时的休息、休息,谈谈、说说。’很对的!我要问他:‘二十个小时用功,是种的甚么因?五、六个小时谈谈、说说,是种的甚么因?’释迦老子有甚么口开?故此我说工夫要这么用,释迦老子一定也说这么用才是的。那么,二六时中不间断的用,这一种工夫可以说算到家了?还没有,早得很!十分才有一分。我这么一讲,你们到又以为:‘宗门下的事太难,工夫用到这个地方,还说只有一分工夫,太难!太难!’对罢!因为你没有用功的知识,所以说难;若要有点知识的人,当然不说难,应当这么用。

    为甚么应当这么用?为甚么说十分还只有一分呢?因为,二六时中,就算你的工夫恰当得很;但,一经有病,那就坏了!你们想想:有病的时候,用过功没有?工夫还恰当吗?病,大家都害过的;当害病的时候,用过功没有?恐怕连影子都没有!我们研究研究:有病的时间,要用功不要用功?若说病来不要用功,你们讲可以,我是不敢讲;在我说:你们要用功;病中工夫用来,还要比平常恰当些才好。为甚么要恰当些?痛不知痛,苦不知苦,死,我不晓得,工夫明明白白的;热来、冷来虽是要命,我一丝也不知道,只晓得工夫比平常还要好;平常虽好,没有痛苦,工夫便没有这么得力。如是,可以说:动不到你,静不到你,害病也害不到你,才是好!这种工夫到了极顶罢!还没有,还只有十分二。这么一来,弄到那里去了?真把人弄昏了,太难!

    我要告诉你们,要你们见到才对:任是动、静一如,病也病不到你,你还睡觉吗?睡熟了,做起梦来,工夫如何?你们大家想想:还恰当吗?我并不是说来难你们!梦,大家都会有的;若要睡下觉来,做起梦来,不要用功;我告诉你们,古人说:‘业识茫茫,无本可据。’这两句话怎么说?照这样说,睡梦一定要用功。若能在睡觉的时候,不知有睡觉,还会做梦吗?梦,也是‘念佛是谁’。无论睡与不睡,一概不离工夫,才许你有相当的把握;还不能说是十分。何以呢?古人云:‘静中工夫十分,动中才有一分;动中工夫十分,睡梦中只有一分;睡梦中有十分,八苦交煎,生死临头,又只有一分。’这不是我讲的。工夫,必须用到临末关头有十分的把握,了生、脱死才有你的份。生前的工夫不用到死后,死后的工夫不用在生前;用,不能一直一个。我这么讲,你们觉得宗门下的事太难,太难;都要摇头,似乎办不到,太难了!我说不然,你看到它这多么深,只要我们一个‘念佛是谁’就行了!一个‘念佛是谁’,那里能有这么大的力量?我们试验一下子看:‘念佛是谁’提起来──在;歇下来就──不在。你们这么样做看看:‘念佛是谁’提起来不放它;在这个时候,你们研究一下子,审核一下子:动还能碍它?静还能碍它?不论是有病,是睡梦,还有它的份吗?八苦交煎怕甚么?这一个‘念佛是谁’就送你到家。这就是‘一超直入’。虽然这么容易,这么直接,终归要你们‘念佛是谁’做到:提起来在,放下来也在。用到这个地方才对。

    参!

    十一月二十二日开示(六七第二日)

    动转施为中,工夫要把得住;昼夜六时中,工夫要把得住。若有如是的工夫,与你们的本份事才有点相应。

    为甚么要这么用呢?要晓得:工夫上有一点放下来,就是一点空档子;这一个空档子,就是一个洞,我们的生死就从这个洞里冒出来;这一个空档子,就是发生六道轮回的根据地。你们想想:工夫上有这一点丝毫的空档子,就是生死轮回的生处;那么,岂有白天用功,夜里就不用功的道理?坐香是用功,行香就不用功;再说睡觉更安不上,这样知见的人还不少:这就是你们的大误会处。这一种误会,误的人不少!误的时间也不少!我看你们这样的误下去到那一天为止?你们现在打七是精进用功,班首师傅、维那师傅是助你们的精进,是助你们的奋勇的;你把行香的事到不放在心上,跑起来如是,催起香来还是如是,这就是你们的精进!这个七还要打吗?若要行香如是不在乎的跑,催起香来还是这样;那么,和尚、班首、维那,不是无用?照这样,我还答应你们吗?规矩:招呼行,就要行;招呼催香,就要飞跑;不得讹错一个字的!我指导你们用功,你们用与不用,我还可以原谅一点;但是,我的规矩,你不能讹错一个字的。照你们这样:招呼你行,你不行,你的命还要吗?你这个色躯还想在禅堂住几天?我今天告诉你们:向后执事上招呼你们行,就要行;一听催香,就飞跑。讹错一点,我看了,就是三个香板,把你骨头打断,有命没有命,我不管。你们好好的当心!我不讲到你们听,香板打下来,你要怪我:‘太无道理!犯这一点小规矩,那里要打这么重的香板?太厉害!你的规矩没讲到我听;你若讲过,我们听过,知道规矩的厉害,当然要听招呼,我就飞起来跑,不算甚么事。’对罢!你们是要这样子怪我。

    今天我交代过了,你们留心记好!为甚么要这样呢?要晓得:你们一年到头企望七期里了生死。七期里用功,全仗一个精进;精进、勇猛的,尚且不能了;懈懈、怠怠的,还能有用吗?平常指望七期里,七期里这样,还指望甚么时候?我把你打死,还有罪吗?但是,叫你飞跑,不是跑著玩的,还要步步不离工夫,念念不离工夫;若是空跑,到不如不跑!大家要留心记好!现在用功的人,都要考究一个纯熟;犹如山中野牛一样,要这野牛做事,必先把它教纯熟,而后才可以用。你看:初初把它拴住的时候,东奔、西跳,一点不上轨道;今天也教,明天也打,渐渐的可以上路了。再久,就可以跟著你跑;纯熟以后,不用拴绳,它还可以在你前走。用功亦是如此,初初的一个‘念佛是谁’与野牛一样,你要用功,它不随你用,不是这里打岔,就是那里打岔。久久的,就好用了;再久,纯熟了,只有一个‘念佛是谁’向前用去。以前‘念佛是谁’用不上,尽是打妄想;现在妄想打不起,尽是‘念佛是谁’;白天、黑夜尽是工夫,想打一个妄想不可得,能这样的用,就可以说纯熟了。

    为甚么要这样用?我们的工夫要想成团,必须要上这条路,从这条路走过去,才可得到成团的工夫;若不从这条路上走一下子,工夫不得成团。如何是工夫不成团?如何是工夫成团?这两种路上的工夫,你们要彻底见到,用起功来才对。成团,并不是有个甚么东西,是泥巴团子或木头团子,若要这样会,是弄错了!是著相。这个团,是‘念佛是谁’得力的时候,心是‘念佛是谁’,打妄想也是‘念佛是谁’,翻业障概是‘念佛是谁’;身上是‘念佛是谁’,脚下也是‘念佛是谁’,手里是的,眼、耳、鼻、舌等,均是的;站在这里,站的地方也是‘念佛是谁’;抬起头来看天,天也是‘念佛是谁’;如是心,如是身,如是虚空、世界,通通共成一个‘念佛是谁’。就是这么一团,并不是木头、泥巴的团。‘念佛是谁’这一个团子,滚到那里也是这一团;你要想把它打破,用木头、榔头打它一下,木头、榔头也成了‘念佛是谁’;用个石头打它一下,石头也成了‘念佛是谁’。我这么说,是一个譬喻,你们心里要有点领会才对!这样的工夫,就是成团的工夫。对于成片的工夫:‘念佛是谁’提起来疑情得力,到了这时,疑情也是‘念佛是谁’,‘念佛是谁’也是疑情;山河、大地就是我自身,自身就是心,心亦是身,身亦是山河、大地,假如给砖头、木头打一下子,一点动静也没有。能可以如是用,成片的工夫就容易到家。我这么讲,你们的工夫用到这里没有?不要你们说,我晓得你们没有;既然你们没有用到,就不要讲才对;要是不讲,见到你们太苦恼,前途用功一点知识也没有!你虽没有用到,我在前慢慢的领到这里,你们也可以跟到这里;即是不能用到,也可以种一点道种。你们有志向的人,这个工夫也不难做到;只要认识二六时中不论行香、坐香、睡觉,都要把工夫照顾好,不许它一点落空;行起来,要认真行,步步不离‘念佛是谁’;坐下来,孤迥迥的,疑情历历明明的;将来可以达到成团、成片的工夫。

    参!

    十一月二十三日开示(六七第三日)

    用功的人,似乎静中用功好用,坐下来用,工夫就现前。要说动中用功,不容易!工夫恰当的时候,似乎不能动,一动,工夫就没有;还要说动中、静中疑成一团,打成一片,真是不容易办到。

    对罢!那么,老实说一句:动中工夫不容易用。何以呢?‘一动再动’,这一动还未了,那一动又来了,后头节节跟上来,一向是这样:‘一动再动,再再动。’就如你们坐香,工夫好得很,遇著开静,不是动了吗?开静后,就要放腿子;起过香,就要小圊;这许多事,可以说:开静,放腿子,是一动再动;起香,小圊,是再再动。你们想想:这样子念念不停的动,以及又没有在动上用过心,今天要你们动中用功,一下手那里会做到?现在我们五、六个七打下来,静中的工夫大家当然已用好了。你们现在要做动中的工夫,不容易用,是甚么道理?因为你们一向没有留心。你要晓得:静中的工夫虽然得力,那小许有一点动作,马上就丢了;倘若你在动中能把工夫用上,任是一切的动也不能动你的工夫;因为你的工夫从动中得来的,那里还怕动呢?你们以为动中难,我说不难:第一,要你们有这一种知识,要了生死,必须要将工夫在动中用上;能可以把工夫用好,自然就可以动、静一如。生死的长期,生死的厉害,生死苦恼,非要动、静一如工夫不能了:这就是第一个知识。次则,要知道工夫是要用,无论动中、静中,工夫是不能离开;要了生死,必须工夫用到成团、成片:这就是你们第二个知识。有这二个知识,立定志向,非办到不可;若不把工夫办好,我就不算一个人!任是行、住、坐、卧,不问动、静,终归把一个‘念佛是谁’抱得牢牢的,死也不放松。你有这样的一个决志,还怕办不好吗?但是,决志还要会巧,不会巧就弄成拙。

    怎么是会巧呢?首先要知道:生死不是一天造下来的;今天要了生死,也不是急事。要怎样呢?三年、五载工夫用不到家,我总是用,三十年、五十年,乃至此生;此生办不好,来世再办;来世办不好,我亦不改初志,终归以办了为期。久也好,快也好,快、久与我不关心,宽宽大大的,毫无一点疑意,这样去做就是会巧。不会巧的人,三天一用,没有味道;或是静中用,动中不要用;他看没得味道,要用、不要用,还要紧吗?这是不会巧。你们大多数的人,还有这一种知识吗?现在的工夫,我问问你:‘动、静中的工夫如何?’你一定讲:‘早板香,静中还可以;午板香,有昏沉;养息香,上半枝香还好。’恐怕你们众口同音。这么说来,静中还没有完全做好,那里还说动中?没有一个说:‘我枝枝香把得住,就是动中老不得力。’还有这么一个人吗?再者,‘静中也有工夫用,动中也有工夫用,就是一个抽解鱼子一打,把我的工夫打掉了!’你们还有这一个人吗?有这么一个人,也是好的。你们不能做到的病在那里?就是在一个面子上;一天到晚怕碰人,怕碍人,对于做事不能讹错一点;若错一点,马上就是香板,面子上不好看,难为情!你们想想看:是不是,一天到晚,就在人、我上留心?因为‘我’要面子,不能犯人家规矩;这一关就把你关得牢牢的!还有那一个人说:‘我不管规矩不规矩!规矩是第二,我的“念佛是谁”有丝毫不在,我就没得命了;就是那里讹错,把我打一下子,哩啦一下子,我的工夫是不能打失!’你真有这一种工夫,香板打到你身上,不知疼痛;哩啦,我也不晓得难为情;打、骂都不晓得,那里还知道要面子?不是把这个难关安然过去?并不是说不要规矩,不要规矩,你到又放逸了;真实有工夫的人,工夫越恰当,规矩越守得好。

    你们以为:‘工夫最难处是:“念佛是谁”用到了极难的地方,怎么得过去呢?’你真用到为难处,要想把这难处过去,本来是不容易的事。譬如:‘念佛是谁’用起来不能向前,又不能退后,左之、右之,都不可走,站在这里又不对。等如:前头一个人拿一把刀,你向前,他就是一刀;后头一个人拿一根枪,你退后,他就是一枪;左面是大火,右面是大水;四围都是险地,动步就是伤身失命!站到这里不动,四面又逼来,亦复伤身失命。我问你们:从那里走?这一关怎么打得过去?大家静下来领会一下子,这是譬喻,你们就把这是譬喻的意义摆在心里体会一下子,把‘念佛是谁’来证明一下子,看是怎么样的过去?这不是小事!大家心里答我一句。若能答出这个前有刀、后有枪,左火、右水的地方过得去;任是剑树、刀山亦过得去,镬汤、炉炭也过得去;不把这个地逃过去,一处也免不了!我到多多的与你们讨论一下子:前面拿刀的人很凶勇的跑来,刀离头只两寸,后面的枪就要刺到身上,左面烈火炎炎,右面万马奔腾的大水,到了这个时候,你的身命还要吗?要,就要走过去才对。你们有甚么办法过去?心里想一下子。你们若是没有办法,还能算一个用功了生死的人吗?可怜!你们恐怕没办法,你们那个有这胆子说过得去?这一关我要替你们过一下子,不然你们总是不得过;这一关口过不去,用功了生死没得你的份。你们各人把工夫提起来!我再问你:你正在这个不得过的时候,怕得不得了的时候;你再问:‘念佛是谁’?究竟是谁?到底是甚么人念的呢?这么一问,我再问:你的身在甚么处?心在甚么处?你们研究一下子:这么一问,当然身、心俱不在;身、心既不在,你还有个怕刀、怕枪在吗?水、火的相貌还有没有?任它再恶的境界,我把工夫一追究,当下不是就冰消、瓦解;灭迹、潜踪吗?这一关过得去,任何一切的境界都可以过去。这一关我替你们过去了,向后的事,就要你们自己去。譬如:南京到北京,再远,中国与外国;不怕隔山、隔水,我今天乘飞机,一下子就过去了,可是极容易罢!

    发起心来──参!

    十一月二十四日开示(六七第四日)

    ‘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这几句话,是说用功人一天到晚心行上的事。见得要你们动、静一如,不分昼、夜,用功是要这样的。

    为甚么要这样?不可以歇歇吗?要晓得:你有这样真切的工夫,将来才有真切的悟处,如果你有一处没做到,将来的悟处就有一处不到,真悟是一悟一切悟;若有一点未悟,就不能说真悟。所以要你们现在的行真,将来的悟一定会真。但是,这个悟,并不是求悟,亦不是想悟,也不是信口说悟。要得真悟,必要真行;行到,它自己会悟。可是,要你们抱定一个‘念佛是谁’,行也参,坐也参,工夫恰当也参,不恰当也参,有妄想也参,有昏沉也参;你有这样耐苦亲切的参,真实不虚的工夫,还要开悟做甚么?我说不悟也可以。何以呢?你有这样耐苦亲切的参,真实不虚的做,怕甚么三灾、八难?怕甚么四生、六道,生死轮回?一切都不怕!这样不是不开悟也可以吗?你的工夫用到了家,那有不悟的理?譬如:到镇江瓜州一条路,出山门一直向南跑,把眼一闭,放开脚来跑;路上有人我也不问,到与不到,也不问,跑了一天就会到了。既到瓜州,还能说不是瓜州吗?或者,教你一直向南跑,你跑就是了;但,你才上了路,东张一下子,西望一下子,找一个人说说、谈谈,坐下来吃杯茶,问问:‘到没有到?还有多远?’你们这样,还能到吗?用功亦如跑路一样,教你‘念佛是谁’一直参去,得力也参,不得力也参;开悟,我也不问;不开悟,我也不问;终归我行到那里,不要开悟也不由我;你的工夫没有行到,想开悟也不由你。犹如跑路一样,到了瓜州,你说不是瓜州,不由你!未到瓜州,你说是瓜州,也不由你!你们有好多人,教你一直用功,你是不肯用;就如那跑路的人一样,东张张、西望望,这就是妄想、昏沉;问问此地是瓜州不是,差不多是的!你用功也是这样:‘我已经悟了吗?’见神,见鬼,妄自穿凿,空自卜度、思量、分别,自己误自己,怪那个?你以为骗骗人就罢了,骗人可以;骗自己,到了那受报的时候,你叫苦也是无用!因为你的因地不真,当然要受报。所以教你们不要求悟,你把求悟的心拿来用功多么好呢!

    ‘念佛是谁’这一句话,你不用到行不知行,坐不知坐的地方,要想有点受用,是靠不住的。不是三天、五天,三月、五月,就能到家的;要你不问日、月,把一个‘念佛是谁’一直参下去,二、三十年还没有悟,我要教你歇下来。我问你:‘念佛是谁?’念佛是那一个?你们没有一个有口开。天下人都被这一关关住,你们那一个说:‘天下人关在里头,可以;我不被它关在里头!’还有吗?那么,你三十年的工夫用下来,我问到你‘念佛是谁’,你必有话了;我一问,你随时就有得答。你们想想看:天下人都被它关住,不能出口气,就因为念佛是那个,不能答话。到了那个时候,我问你,你就有得答。还有,你们的工夫还没有用上,禅又不会参,开起口来要假面子:‘我悟了,我知道了,我领会了!’你这样子做光影门头的门外汉!徒托空言的掠虚汉!有甚么好处?你骗人家可以,你骗你自己,可是苦恼之甚!从今天起,向后请开示,无论到我那里,或班首师傅寮房,不许讲别的话;一去就道‘念佛是谁’。从前请开示,是你问我;今天我要改规矩,不许你开口;你一到,我就问你:念佛是那个?你就道;道不出,我就是一顿香板。或者,你不敢开口,心想不去;我查到了那一个人不去,我就进堂催香,起码三、五块香板。因为工夫非逼不可,不逼,不能进步。但是,我问你,你如果一定要答,假若答错了,不是的,我告诉你:我的香板打下来你吃不消;倘若自己没有把握,不开口,吃两个香板还好;开口乱道,我不答应你的。

    各人发起心来──参!

    十一月二十五日开示(六七第五日)

    宗门下的人,不乱开一个口;假使说错一句话,就要丧身、失命。你的身丧了,命失了,还算小事。如何是大事呢?妄答一字,就要堕阿鼻地狱。你看这个事还小吗?何以有这么厉害?不是我讲,佛的金口说:‘未证谓证,未得谓得,未明谓明,未悟谓悟,大妄语成阿鼻地狱。’此是佛说的,不能说错的。

    谓证的是甚么?没有证到初、二、三、四果,己说已证。谓得者,没有得到三明、六通、八解脱者,自己言得。谓明者,没有天耳明、天眼明,己说已明;念佛是那个不知道,就是未明;能答一句,就是已明;本来不能答,随口答一句,就是己说已明。谓悟者,对于十方诸佛的百千三昧,一切祖师的无量妙义,一点未悟,己言已悟。‘念佛是谁’悟过来,尘说、刹说无穷无尽;此一句未悟,口也没得开;如要信口答一句,就是己说。依你来说,是不是答错一句就要下阿鼻地狱?大叫唤,小叫唤,都有你的份;又如秤砣落水,一直到底。你这一位今天信吹,随便答了这么一句,你不在意;因为你不晓得这一种因最厉害,我把你一看太可怜!可怜!这一句话不是说了就了事的!古人答错一句话,堕五百世的狐身──前百丈与后百丈公案一则。你们真把‘念佛是谁’参通,安然有得口开,并不是老没口开;你行到那个时候,不但口能讲话,耳朵也能讲,鼻子也可以讲;古人不是说:‘尽大地都是我的口。’比虚空还要大?我再问你:‘虚空,你一口吞下去还可以吗?’你当然答:‘我已吞下去了!’我再问你:‘把虚空吞下去,身放在甚么地方?’要屙出来罢!你再答我一句,不能没得口开!

    参!

    十一月二十六日开示(六七第六日)

    参禅人工夫用到深入,自然会身、心俱失,动、静全忘。所以教你们动中如是用,静中亦如是用。静中的工夫是怎么做法?动中的工夫是怎么用法?分动、分静,实在是对你们初用功的人不得已而讲。本来只要一个‘念佛是谁’提起来不明白,认真的把住,不教它有丝毫的间断;你真能这样真实不虚的用,你打开眼睛来望望,心安在甚么地方?当然心不可得;既然心不可得,身亦当然不可得。何以呢?心因住身,身由心有;有心就有身,有身亦复有心,身与心是跟到来的。

    今天,工夫恰当,心不可得,身亦不可得,这个不是身、心俱失工夫。动要身去动,静亦要心去静,身、心上有动、有静,必要分别才知。你的工夫身、心不可得,拿甚么分别?有了分别,不是有了心吗?心既有,一切皆有,说甚么工夫?有工夫无这样的心。既没有心,决定没有分别;既无分别,动、静的相更不可得,故此动、静全忘。因为你们五、六个七打下来,工夫还没用到这里;你的工夫若不用到这个田地,这个七期里要想得点消息,想得一知、半解,没有你的份!再说了生、脱死,更没你的份。照这样,不是白吃了一番辛苦?或千山、万水,或一年到头,全望七期里了生、脱死,桶底脱落的。我见你们一个人也办不到,故此要助你们一下子,把你摆在堂里,要你们真用功,不准有一点放逸;若有一点懈怠,马上就要催香;这个香催下来,你的命就靠不住了!教你去寮房,要你道,道不出来,就是一顿乱香板。怎么叫乱香板?打香板的规矩:二、五、八,三、六、九,这是上规矩的;乱香板就是尽我的力量打,不问十个、八个,这就叫乱香板。要晓得:这个乱香板打下来,是丢面子的;打了乱香板,面子是不好看的!你们还有人不在乎甚么乱香板,丢面子也不问,只要混过这一时就罢了。你心里又说:‘催香的香板太重了!不如到寮房去一下子,打一顿香板就没事了。只要混过就算了,其他还有甚么?’你们的用心都在这些地方。或者,‘还有某班首师傅寮房没有到,不对,要去罢!应酬一下子;不去,恐怕他不高兴。’你们都在这里地方用功。还有没有一个说:‘不对!到寮房挨一顿乱香板,太无味道!天下人被打可以,我不肯为这么一个人。我要去,不但不打,还要说说家常话,还要恭敬我。那里不是人做到的?’要你们道,不是骗你们好听的,没得口开,是你工夫没有到这里;你的工夫用到了,自然会道的。

    我在金山的时候,并没有住好久,只住一年多。但是‘念佛是谁’早已相信;在家的时候,就用这一法,但没有深入;及至金山住了一年,粗妄歇了;二十天,细妄歇了;七、八天下来,那一种的境界仍是一样,并不算奇特。何以呢?此是工夫上应有的境界;你们的工夫用到那里,也会有的;十方诸佛、历代祖师,也从这条路上走过去的,所以不算奇特。粗妄歇下来是甚么样,细妄歇下来是甚么境界,我自己见到,说给你们听也是惘然!徒增你们的妄想。你们只要真实恳切,抱定一个‘念佛是谁’,死也不放松的用,你行到这里,自己会见到。我那个时间,粗妄、细妄歇下来将近一个月,那天正是光绪三十四年,九月,二十六日,夜晚六枝香,一下鱼子打下来,好像半虚空里翻筋斗,地下翻到空中,空中翻到地下,有这么一回事。自此以后,举止、动静与平常不同;对于悟,有没有悟,我不敢讲。但是,在这一鱼子打下来的时候,似觉到要叹两口冷气,为甚么呢?这件事不隔毫厘,为甚么还要我吃这一番苦呢?一点不隔,为甚么把我埋到今天?真是冤枉!冤枉!还又好笑!笑个甚么?其他也没有甚么好处,将来说生天,我高兴生,我就去;不高兴,就不去。假使下地狱,我愿意去,我就去;不愿意,就不去;这个我可以做得到。对于悟,是没有悟。

    由那次向后,有一位首座和尚,这位老人家本份事是很好的,他看见我的行止不同,他把我叫到去,就问我:‘念佛是谁?’教我道,他这么一问,我心里明白,你问到我家里来了!譬如:你问我禅堂里的事,我还不晓得吗?两张广单,一个佛龛,后面有维摩龛,当然是现成事;家里有甚么?破布烂草鞋,坏伽篮褂子。他教道,破草鞋一手就丢出去;再问,伽蓝褂子也抛出去,这都是现成事。假使没有进过山门,有人问你禅堂内的事,你那里晓得?也许你听到人家说门向南,再问里面还有甚么东西,一定不晓得。彼此一问一答,他说:‘你悟了!’我说:‘没有悟。’他说:‘没有悟,是学来的?’我说:‘学也没有学。’那时,由这么一来,轰动了大家,他们都赞叹不止。当时我觉得不对,搭衣、持具去请他不要如此,我说:‘我还没有深入堂奥,请你们诸位老人家原谅到还好!’

    后来,有一位西堂师傅慈本老人,这位老人本份事也很好,他欢喜以活句子接后人。活,就是机锋转语;我一向不愿意用活句,因为,今时的人根性不同古人;教他抱住这一句‘念佛是谁’死参,尚且死不下来;再用活句子,更死不下来,所以不愿意。偏偏这位西堂师傅,他要与我谈谈。有一天,他正要洗脸,将手巾提起来问我:‘这是甚么?’我说:‘放下来!’他说:‘我要洗脸。’我说:‘还要放下来!’他到弄得没有口开。这许多话,你们听了并不是教你们学的,莫要弄错了!是说给你们听听,要你们知道这件事是有口开,并不是老不开口的,大家要听清。那么,我当时并非要与他争胜负,总想教活句子丢掉;今世人不可用,是这个用意。他仍是不改,又一天,到他寮房里契茶,他把一个桂圆擘开,肉子给我吃,壳子拿在手里说:‘尽十方虚空都在这一个壳子里。道一句!’我讲:‘尽十方虚空都在这壳子里,你在甚么地方?请道一句!’他又弄得不能下台。大家都是道人,还有甚么人、我?你们想想:那里会没有口开的呢?所以我逼你们一下子:在堂里不去寮房,是不行;道不出来,又不行;逼到你们首先这身没有处放;放到无可放的时候,心也没处安;直至逼到你身、心放到无可放的时候,还要逼到你山穷、水尽。到了那个时候,你不能开口,我当然还要你的命!各人留心记好!

    参!

    十一月二十七日开示(六七第七日)

    有道、无道,自己知道。再说:有道、无道,人家知道。现在要你们天天到寮房去道这个念佛是甚么人,你自己的工夫用到了甚么地方,能道不能道,道出来是的、不是的,自己岂有不知道的道理?果真不知道,还是你的工夫没有用到。假使你工夫还没有用到,要假面子,东卜、西度,古人的言句找一、二句,□来以为自己的;人家听你一开口,是的、不是的,人家还不知道吗?

    为甚么知道呢?任你怎么道,不出乎四种,就是:意到、句不到,句到、意不到,意、句俱到,意、句俱不到。大概任你卜度再好,一点也没有用,终归不出这四种言说;还要机锋相扣,函盖相投。就算你所说是的,与我的问处不扣,或者少许停思一下子,都不是的。这是甚么道理?古人不是有的?高旻寺中兴第一代天慧彻祖见雍正,同是一样话,有是、有不是。这一个公案说与你们听听,但是,说他打了四个七,又给一把上方剑,那许多,都是传说,没有典章可考,我是不说的。何以呢?你问我在那个典章上,我找不出,所以我不讲。光说有典可考的:前清雍正皇帝,治政十年后,专看内典,想起世祖的事,拜了一个出家人为师,这个出家人有甚么特长?能为帝师?他就找玉琳国师语录看,看过之后,才知玉琳国师足可为国之师。那么,有其师必有其徒,即派钦差大臣四方寻找,后来在磬山找到天慧彻祖,天祖那时在这里当书记。虽然工夫有得用,口头禅也学到一点,但脚跟还未点地;当时不敢去,后经诸山的劝导,乃同钦差进京。当时雍正皇帝要会出家人,特起一所花园名曰‘圆明园’。他见皇帝后问答的意义,你们听好!皇帝问:‘父母未生前,如何是你本来面目?’天祖当时似乎稍为思索,随即把拳头一竖。你们还领会吗?我今天照这样问你们,你们还有人答我吗?也把拳头一竖,这么一竖,不对!你们还知道吗?恐怕不知道。皇帝见他少许有点思索即不许;亦知天祖脚跟未点地,所以不许。何以呢?‘少一停迟,白云万里。’就是说,停一下子,白云就障蔽了万里的天。要怎么才是的?问你的话将了,你就把拳头竖起来,就是的;少一停,就不是的。雍正见天祖是个法器,有心成就他,便说:‘你来问我,我答。’天祖就问:‘请问万岁,父母未生前,如何是你本来面目?’雍正把拳一竖,天祖就悟了。雍正回过头来又问天祖:‘父母未生前,如何是你本来面目?’天祖说了四句偈:‘拳头不唤作拳头,唤作拳头眼内眸;一切圣贤如电拂,大千沙界海中沤。’雍正当下就说:‘这回如意!这回如意!’说了两句,当时就赐了两把如意;诏令奉旨回山,赐衣、钵、锡杖等物。

    你们想想:答出来一句话,稍迟一点就未悟;同是一样话,不迟就是的。你们今天能可以答出一句来,虽没有奉旨那么荣耀,声望总是有的。这一句话多么贵重!答不出来,任你工夫再好,也是枉然!这一句话道出来,知道你的工夫是的、非的,可以说‘言前见道’;一句话一出口,你就悟了,这就是‘句下承当’。故此要你们把一句‘念佛是谁’认真参究,行、住、坐、卧;吃饭、睡觉,都不离这一句;有此一句,就是有工夫;没此一句,就是没有工夫。你现在用的是这一句,将来明的也是这一句,悟也是悟这一句,了也是了这一句。终归生死未了,这一句未了;心地不明,这一句不明。要得明,要得悟,要得了,必须以这一句‘念佛是谁’参究去。

    参!

    十二月初一日开示(七七第三日)

    宗门下的悟处有二种:一种大疑大悟,一种小疑小悟;不疑不能说悟。这二种大、小的悟处,必先借个譬喻说一下子,你们就会明了大悟是怎样,小悟是怎样,大、小悟的程式,都要明白一点。

    小悟比如老鼠钻牛角,大悟就如狗子爬墙头。你们知道吗?再说个譬喻:犹如从前读书一样,小悟如读书三年进了学;大悟如读书三十年才进学,就是这么个道理。读了三年书能够进学,他因一种精进力;但他的书实在没有读完,虽然进了学,还有书他不懂的。那个读了三十年的人,五经、四书、诸子、百家,甚么都晓得。这二个人虽然同是一个秀才,学问当然不同,读三十年书的人,他肚里甚么也有;就算没有进学,也要超过他。这么一比较,更显明大悟、小悟的程式。我比小悟如老鼠钻牛角,告诉你们是怎么钻法的呢?你看!那牛角是很大的,老鼠初初进去的地方是大的,角里有一层一层的肉;那些老鼠啃了一层又一层,啃得很有味道,大、小一齐进去,一层一层的啃;虽很有味道,但,再啃的地方小了!小是小了,越啃越有味道;虽然地方小,很有味道的,不肯舍去。再则,大、小老鼠都要吃,不能不啃,地方越小,越要啃,啃到临末,要转身也转不来;再啃,又啃不动了。大的、小的还要吃,心急如焚的不得了,忘起命来啃。你看角的壳又厚又硬,啃又啃不动;不啃,又不得过,非啃不可。前先,嘴啃;次则,前脚爬;再则,用后脚爬;忽然把地方啃大了一点,转过身来,它以为啃通了,大大的路好走了,好了,通了!开小悟就是这样的。

    ‘念佛是谁’?不晓得;又追,到底是谁?还不明白究竟是谁,似乎有点味道;再追,又有点味道;既然尝著点味道,当然不把它放手。又追,到底是谁?抖擞精神,不追通不放松,老是这么样用下来,三天、五天;一月、半载下来,当然有个回头处。古人不是讲过的:‘用到山穷、水尽时,自然有个转身处’?这一个身转过来,就不同了!虽然走也是走这条路,现在回头来,还是这条路;路虽是这一条,路上的行处不同;可以说是本来面目找到了。这一种小悟开了,有一种人以为无事:‘这个地方很好的,歇下来罢!在这个地方住住罢!’这就是小悟的程式。他以为路已经走了,任是山路、水路都走尽了;世界上不是山路就是水路,走得山路穷了,水路尽了,还有甚么路走?他不是当然要歇下来吗?以为:‘本来面目我也找到了,还有甚么事?’是的罢!他这种悟,是由他的身、心精进,一种奋勇力而悟的;就如那个读了三年书,并不是读得多进学的,是他精进力进学的一样。他这一种工夫,是粗、细俱有。何以呢?他由身体的勇猛,心里工夫上的精微;心上工夫精微就是细,身上勇猛即是粗,他是粗、细兼用而悟。这一种悟还对吗?不对!没有到家。何以并不是对呢?在教下说‘得少为足’,宗下就是‘认贼作子’,这两句话比较,很对的。何以呢?因为他这种悟,本来没有到家,他以为这个面目就是的。这种小悟,是方便权巧;彻底说,就是得少为足。宗下为甚么说这是认贼作子呢?虽然是小悟,不能说是贼罢!因为,他才有少份受用,就歇下来;这一个少份,虽然是的,就在这里住下来,以为自己无苦处,以此少份为他的快乐。所以佛诃曰:‘焦芽、败种’。这样的谷芽,将来还有甚么收获?你要以此小悟就歇下来,孤凋解脱,上不求佛道可成,下不思众生要度,认此为是,岂不是认贼作子?小悟既不好,还要悟不要悟呢?当然要悟!何以呢?

    大悟、小悟其理则一,其事有别。大悟、小悟体没有两个,小悟悟了与大悟的体同,事上则不同。大悟的事,以众生的苦为己苦,众生的颠倒邪见,是招苦之根,要替他拔掉;逐类随形,同尘接物,这就是大悟的事。小悟的事,厌恶生死,怕诸污染,所以深山修道,远离生死世间;视生死如冤家,观世界如牢狱,这是小悟的事。大、小悟的体既同,为甚么事上有这一种分别?因未悟以前,工夫上的功行不同;就如那个人读三十年书方进学,这个人读三年书也进学,此二人同是秀才,对于做事,心量当然不同。何以呢?读书多,任你怎么问他,天南、地北他都知道;读书少,就不能如他问答周到;秀才是同,作事不同。大、小悟的事有别,就是这个道理。为甚么说小悟还要悟呢?因为小悟以后的事行虽比未悟的人好得多,比如:行路,未悟的人,跑起路来,一脚高也不知道,一脚低也不知道;狗屎里一脚,粪坑里一脚,全是不晓得的;横冲、直撞,就如瞎子那样走。开小悟的人不同,因他眼睛睁开,虽没有大明,路的影子总看得到,狗屎、粪坑也不会践著,行起路来,比未悟的加几倍快。但比起大悟的人就不同,犹如一个人在平地看山河、大地,一个人在须弥山顶看山河、大地;这两个人所见,当然不同;故此小悟的人还要悟。开大悟的人,为甚么叫狗子爬墙头的呢?那个狗子关在一个院子里,四面是墙,很高的,狗子不会爬得出的;你把它关在里头,它当然要吃,老不给它吃,不是要饿死了吗?它当然要爬,爬不出也要爬,出去才有命;爬不出去就无命;老爬,老爬,不是也可以爬出去吗?但是,大悟的人未悟以前用功的行是怎么行?他是‘念佛是谁’提起来也是疑情,不提也是疑情,当然在疑情上用;不用,歇下来,还歇在疑情上。他的知识晓得要这一种纯一不杂的大疑,从这个大疑疑下去,久久的会尘尽、光生;到了那个时节或者不悟;一悟,就是彻天、彻地。

    这一种行是甚么用法呢?要晓得:‘念佛是谁’这一句话,他不是用人家的言句。我告诉你们:这一句‘念佛是谁’是我讲的,他用功不是从我的这一句上用来的;是由他自己家里出来的。他自己心上知道‘念佛是谁’要会归自己,要从自己心上发出‘念佛是谁’,由这个地方发生一个疑情,疑,不晓得念佛是那个,终归这一‘疑’是不放松。首先光是你不放它,用久了,你预备放下来歇歇,它到不肯放;你若不用,身上诸多不适意;要用,身、心才好。他从这里放下,也是工夫;用功,更有工夫;行、住、坐、卧,穿衣、吃饭,总一无二的工夫。这么样的用,就是他有开大悟的知识,非如是用不可;功到自然成,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不是要借勇猛力的,所以他的工夫是纯细无粗的。他有了这一种知识,他就一直向这一条路上走,当然有个结果;工夫用到这地方,磕著、掽著,就开大悟。犹如狗子老在那里想爬,想久了,四只脚、眼睛、鼻子、耳朵,全身、全心,都是要爬,一爬,再爬,再再爬,就可以爬过去;大悟也是这样的,因为他的工夫用到这里,自然会悟。那么,小悟就如老鼠钻牛角,回过头来,路虽是大,还有路在;有路,就有人,故此还有人、有路。大悟如狗子爬墙头,能可以爬出去就是了。但是,爬过去的事,我慢慢再给你们讲。

    参!

    十二月初二日开示(七七第四日)

    ‘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这四句话,是永嘉大师讲的。用功的人,对于这几句话的工夫,还要领会。

    你还晓得这几句话的工夫到了甚么地方?安在甚么处?大家都是用功的人,难道这几句工夫话,还不能领会?恐怕还真不知道,替你们解释一下子:‘念佛是谁’恰恰当当正在用心的时候,回过头来一看,恰恰没得心用;没有心时,恰恰得用,用久了,恰恰也无。这么一说,你们大概明白些。但是,我这么说,还要你们工夫用到这里才可以领会。不然,听我说,你领会;或学来的领会,都是无用。何以呢?人家的于你有甚么关系?譬如:出山门去扬州,路上有龙王庙、土地祠,有桥,有坝等等,走过的人,还不晓得吗?学来的,听人家说的,总不能一一实答。脚跟未著地那一种工夫的行处,与你们讲一下子:恰恰有心用,恰恰无心知,总不出乎有心用、无心用。如何有心用?如何无心用?首先要知道我参的‘念佛是谁’须是自己的;若是从人家来的,有心、无心都安不上。何以呢?‘念佛是谁’是人家的句子,不是这一种工夫,对于有心、无心太远,太远!所以说安不上。要怎样子才相应呢?首先要从自己心上发出一个不知道念佛是那个人,假若不把念佛的那个人找到,仍是苦海无边;能可以把这个人找到,才可以出这个苦海。有这一种恳切、非办不可的念头,‘念佛是谁’在这个地方,当然就有得用;这一个不明白,念念有得用,心心有得用,均是由自己心里头发出来;这就是自己行到的工夫,就是有了深入的工夫。若要听到讲,或者听班首师傅讲‘念佛是谁’是甚么人,要参;把它参通,找到这个人,苦海就可以出;参不通,这个人找不到,苦海不得出;你以为是的,我们就参参罢!就在这么的外面问问,这样的参,不是昏沉,就是妄想。因为你在外面用人家的,自己没有事做,它当然要打妄想;心里既无有恳切的用,要紧的用,用外面的,那里会站得长呢?所以不是从自己心上发出来的,就是人家的;假若是你自己心上发出来的,当然有得用,还用不了。犹如借钱用一样:自己没有钱,要向人家借;自己有了钱,当然就不向人家借。自己有钱用,是个甚么境况?借人家的钱,是个甚么境况?故此说用人家的‘念佛是谁’,不能算工夫;要用自己家里的,才算工夫。所以说毫厘之差,会有天地之悬隔。

    那么,自己的工夫已经有得用,你还肯放手?当然一直向前用去,用的时间久了,你不是要歇一下子吗?不由你歇下来,还是‘念佛是谁’,要想放,放不掉;不要你去找它,它自己会念念不歇的追究,放也放不下来,提也不要提,工夫是一点不会间断;有心也是用,无心也是用,完全不要你有心。能可以有这样的工夫,才算你到无心用的时候。这一种无心,以何为验呢?就在我们日用中,工夫恰当时间,还有心去行、坐吗?就如打抽解上架房去,正去的时候,跑起路来还有工夫,未揭盖子还有工夫;拉裤子没有工夫了!坐下来儱而侗之,一齐下去了!你还晓得吗?若要知道儱而侗之下去,你是甚么东西?‘知道的!’你这一知,还许你是无心吗?无心,不许知道的。何以呢?‘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倘若揭盖子你知道有‘念佛是谁’,这样就是有心。倘若揭盖子不知道盖子,‘念佛是谁’有的没有的也不晓得,这就无心。这么一说,你们到又不知是有心好,无心好。何以呢?有心,还知道‘念佛是谁’;无心,连‘念佛是谁’也不知道。但是,这种有心、无心从何为铁证呢?要从你们心行上找出一个铁证来,大家容易明了。如:你们从各人自己心里提起一个‘念佛是谁’来,这一提,工夫永远现前,不要再提;或三十年、二十年都是这一个,不曾有第二个。用久了,要想放下来歇一下子吗?放下来,要问你放在甚么地方?还找得到吗?若要放下来,不知放在甚么地方,没有了;想再提,提起来,又有了,这就是有心。有心,是甚么工夫?放下来没有,就是灭了;提起来又有,就是生起来了;再放下,又灭了;原来就是一个生、灭心,一向直说有心,就是生、灭心。若无心用呢?就要你‘念佛是谁’这一提,十年、二十年没有第二个‘念佛是谁’;要想放下来歇一下子,放下来还没有离这个‘念佛是谁’,歇下来还是这个‘念佛是谁’。说:再提起来,同不要提,现成的;放与不放,歇与不歇,概在这个‘念佛是谁’上,可以说是无心。无心以后的事,慢慢与你们讲。

    参!

    十二月初三日开示(七七第五日)

    ‘有心用到无心处,无心不许有心知。’这两句工夫话,你们能可以行到;对于这种工夫确实见到,那可算是到家的消息就快了,这一条路差不多到了尽头。用功未到这里,当然要说心;心,还是总名,略说还有三种,就是:散乱心、有心、无心;大概用功人不出此三种心,任你怎么说,不能离开的。

    怎么叫个散乱心呢?就是我们未用功以前,甚么贪、镇、疑、人我、业识、烦恼‥‥‥这一切的心,总称一个散乱心。但是,你在这个散乱中的时候,不许你知道这许多散乱心;这一种心太多了,不能团结起来,犹如散沙一般,你看那些沙一个不结一个,就如我们的念头似沙般本来散的,要捏成一团,是不容易的罢?容易!要久久的把它捏,捏不起也捏,非捏不可,你有这一种决志,就可以捏成功的;成了一团以后,一切的散沙收归这一团:这是一个譬喻。会归到我们的工夫上,最初不会用功,亦不晓得用功,无非在这个杂念纷飞中过日子;这一种杂念不须说,无非业识尘劳,善恶幻化;这许多杂念,都是世间业、生死业、天堂、地狱业。今天参‘念佛是谁’,想把这个世间业、生死业的念头歇下来,单单的用这一个出世间、离生死的‘念佛是谁’,初初不容易做到,如那散沙想捏成一团一样;久久参,久久用,散乱的杂念就会少了;再久,就会没有,只有一个‘念佛是谁’,就如散沙被捏成一团一样。那许多散乱心收归这一个‘念佛是谁’,这一个‘念佛是谁’就是有心。有心,向前见到散乱心,向后见不到无心。何以呢?你要是没有用功,当然不知道有心,散乱不散乱,一概由‘有’。今天要用功,提起‘念佛是谁’来,妄想就来了;照这样看来,用功时才知道以前那样的散乱念头。

    今天见到以前散乱的境况,就是这一个‘念佛是谁’的有心见到的散乱心;现在的有心亦复看见。譬如:一个人在强盗窝里,出身就是强盗,只知道想法子抢人家、盗人家,他不会回头想想:‘我是一个强盗。’没有这句话,一定要教他离开强盗窝子,他才晓得:‘不对!我以前是做强盗。’以后当然不肯再作抢盗事。就等于未用功以前,不知是散乱心;‘念佛是谁’用一下子,才知道从前的散乱心不好,一定要用功。为甚么说有心不许见无心呢?犹如:这个强盗知道不好,不去再做,还要离开他们的窝子远远的才行,何以呢?若要不离开他们,你想做好人,不行!因为,给从前同是做强盗的看见,还要你去做;你不去,人情不得来,他也不由你。你能离开他们远远的,这一班强盗见不到你,当然无事;假使你被他们见到,你这个好人不能做;能可以离开强盗不见,你才可以为好人。那么,无心犹如好人,若要知道他是好人,你这个能知道的,又是强盗,所以无心不许有心知;如有心知,就不许你是无心。那么,你们现在大家都是有心的时候,无心的工夫大概没有到,亦不能说是散乱心,这是实际上的话。若要说你们还是散乱心,那就是委屈你们;纵有一位、二位是散乱心,不要去说他。

    我们单说现在这个有心:‘念佛是谁’提起来,妄想又翻出来,已经有了妄想,当然就有妄想的相貌;翻上海的妄想,上海就现出来了。今天教你们参‘念佛是谁’是甚么人,要你们反问为甚么有一切相?空相,实相,非空非实相,亦空亦实相,概皆没有。教下的言句,或真如,或一真法界等等;宗下不言这一种,‘念佛是谁’无一切相。我再说点你们听听,要你们容易知道这一种工夫的程式:以前‘念佛是谁’提起来,妄想也有,业障也有;渐渐的,妄想也没有了,业障也不出来了,工夫是不断的有得用;再纯熟,再成片,就可以落堂自在。你到这时,我教你把工夫放下来打个妄想,你说:‘好的!你教我放,我就放下来。’打妄想,打了半天,打不起来。那么,我教你,若是上海、南京太远;高旻寺的妄想打打也好:宝塔未成功,大殿太小了;这是最近的,你试想想!但,总是想不起;纯是‘念佛是谁’一个静念,绵绵密密的,其他的念头想也想不起,攀也攀不上,这当然一日千里。为甚么想不起的呢?我刚才讲的:强盗在强盗之中,自己不见到自己是强盗;自己在好人里,还知道是好人吗?那么,静念现前的时候,当然一切相无;不但鬼神见不到,阎王老子他更见不到,阎王老子既然见不到,生死在那里?恐怕释迦老子也见不到;若要释迦老子见到,不但有生死,还有涅槃呢!我们的静念现前,生死不住,涅槃也不住。

    各人发起心来──参!

    十二月初四日开示(七七第六日)

    ‘莫谓无心便是道,无心更差一程路。’这些话同你们讲,实在没有甚么讲头;在你们还以为不十分要听;因为各人的心行上差得太远。我亦不能不尽我的天职,只好一层一层讲下去。

    用功的人,对于世间上名利、荣耀;冤亲、贪爱、镇恚等等,总名世间事,必须要死;还要死得一点不许存。古人讲:‘大死大活,小死小活。’就是此理。怎么叫小死?这是别名,就是小悟。大活,亦是别名,就是大悟。如何是小死呢?身死,就是小死;身上的痛痒等等一概不知,与一个活死人差不多;身虽死,心没有死,心还是活活泼泼,就是小死。大死呢?就是身、心俱死;心死,只许‘念佛是谁’心心用,念念用,忙忙的用,虽然这么用,还不许知道是在这么用;若要知道有‘念佛是谁’,有忙忙的用,心就没有死。那么,以何为铁证呢?你的心大死了,我要问你:你叫甚么名字?你能答我,你就没有死;要你答不出名字,不晓得叫甚么名字,才许你的心是死了。我问你:大死没有?现在七个七打下来,工夫不用到大死,怎么可以大活呢?大家站这里,抚心自问:看死到了甚么程度?但是,这许多话,不是我信口开河的,我是从这条路上行过来的。古人的话,你们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何以呢?没有看见,怎么会相信呢?我自己行过来的,说到你们听,大概要相信:我在金山住的时候,四个人共一个位子,刚巧的,四人名字都是妙字,妙某、妙某,内中有我师弟叫妙丰。维那常常讲:‘人家三藐三菩提,你们四藐四菩提。到好玩!’我是一个人独在地下,他们觉得难为情,常说:‘妙师傅,你坐位置罢!’我也不理他叫我不叫我,我照常坐在地下。我那师弟老要与我讲话,我也不理他,他说:‘你是湖北人不是?’我说:‘念佛是谁’?他说:‘你叫妙树,法号净如吗?’我说:‘念佛到底是谁?’他说:‘你大概是我师兄!’我说:‘念佛究竟是谁?’他弄得没有办法;一个冬好几次这样问,我皆如是答他;他要我讲一句话,了不可得。到了正月期头,他回小庙,师父问到他说:‘你师兄在金山住,你知道不知道?’他说:‘我是知道,我与他讲话,他总不答我,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的。’师父讲:‘快去把他带回来!’他就来金山,一把拉住我说:‘我说你是我的师兄,你总不答我;原来真是我的师兄!’我说:‘念佛是谁?’他说:‘不管是谁不是谁,你跟我回去!’我说:‘念佛是谁?’他说:‘师父特为教我来带你回庙的,你不能不回去!’我说:‘念佛是谁?’他弄得没有办法,便拉住我说:‘你这个人太无道理!回去看看师父,也没多远,就在句容,为甚么不回去?’我说:‘念佛是谁?’他把我放下说:‘罢了!罢了!’他回去了。你们想想:我那个时候,把这许多最要紧的应酬都死得光光的,还有‘我’在吗?你们还有几个人照我这么行?恐怕你们不但邻单、共位的知道名字,西、东单的人都知道名字。你们想想:我那样子为人,至今天有四十年,还是一个平常人,你们的工夫不用到这里,怎么想开悟?可怜!

    你们没有一个人肯抱定一个‘念佛是谁’认真的死去;抱定这一个死句啃,不问开悟不开悟,终归用功,一直死句死下去;死透了,还怕不活?你们不但不肯死,还要东想、西想,想出一句、两句话来安排比喻一下子,以为:‘对了!这就是我的工夫。’你们苦恼不苦恼?再则,或者可以死一下子,早晨死去,到晚想想:‘不对!死得没名堂;又不高兴死句,要改改话头!’就如早晨栽秧,晚上就要收稻,没有稻子收,耕掉,再种豆子,就是这样的。你们看!这样的工夫,还能算是参禅吗?你们大多数是这样的。你们自己问问自己,对不对?抚心自问:照你们这样工夫,我还要向你们讲吗?何以呢?我讲到那里,要你们行到那里,你们行的就是我讲的;你们这样的行才对,才说‘言、行相应’;我讲到那里,你们跟不上来行,不是白讲吗?虽然这么说,你们几十个人,总有几个工夫深入的;不要多,就是一个人工夫到了我讲的这个地方,不能说一个没有;既有这么一个人,当然我要替你这一个人还向前讲。你们对于这一个死句子‘念佛是谁’一直死去,直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这样的行,是怎么行的呢?要你把‘念佛是谁’用到不知有‘念佛是谁’,人也不知,我也不知。人、我怎么不知呢?人,即是世界、虚空;我,即是这个肉身体。教下言:外六尘,内六根,中六识。宗门下不是,首先把世界、虚空要忘了、死了。那么,世界、虚空既无,我在甚么处?我这个身体既死了,身上的痛痒,穿衣、吃饭、饥寒,还有吗?既没有这许多,一定这许多都没有;还有名字在吗?你们想想:对不对?那么,内也忘了,外也死了;还有我们中间一个‘念佛是谁’在。‘念佛是谁’是要参的,首则历历明明的参,次则清清澈澈的参,再则精进、勇猛的参。你参到这个时候,绵绵密密的,我问你:‘世界、人、我、虚空,还有没有?’你说:‘没有。’很好!再问你:‘我还有没有?’你说:‘也没有。’很好!我再问你:‘你的心还有没有?’你答一句‘无’。我问你:‘心既没有,口里的话那里来的?’你要说‘有’。我问你:‘这个“有心”是在“念佛是谁”上?还是“念佛是谁”在“有心”上?’大家答我一句看!我要看看你们的工夫到了甚么程度。

    发起心来──参!

    十二月初五日开示(七七第七日)

    ‘根、尘、识俱遣,心、意、识全忘;十方坐断,不通圣、凡。’这四句话,摆在工夫上研究一下子,对于到家的事与到家的消息,大概有点工夫的人听了,就会知道是到家的事或途中的事,一目了然。倘若在工夫上没有一点深入,或是没有用功的人,听了这几句话,一点意味也没有。

    在你们来说:‘根、尘、识,心、意、识,遣了,忘了,到没有事做了。’你们想想:对不对?根、尘、识忘了,你们当下还有甚么事?你们不但要不忘,还不肯忘。那么,不能与你们这一种人讲这种话,必须要替你们解释:宗门下,根,即是身;尘,即外境。教下,根,即六根;尘,即六尘;每一根对一尘,中有一识。宗门下言心、意、识,就是心知、起念,分别一切;统而言之:心、意、识。教下又不是这么说,是前五,后六、七、八识。用功的人为甚么要遣、要忘呢?因为这许多东西,把我们从无始劫缚到今天,若不把它遣了、忘了,还不知要缚到那一天!要把它们一齐了掉,才可以办我们家里事,走我们家里路。这些东西与我们究竟有甚么关系?要知道:我们生死不了,因为有现在一个凡夫心;因有心而有身,有身、心才有世界,就被身、心、世,把我们缚得牢牢的。所以要了身、心、世,就是了眼、耳、鼻、舌、身、意,这是根,根是身上的;色、声、香、味、触、法,这是尘,尘是世界上的;识是心有的;能了根、尘、识,即是了身、心、世。身、心、世能了,在教下是很好、很高的;在宗门下不算一回事。

    我今天讲的是宗门下的,不是教下的那种。何以呢?宗门下还有甚么特别不同?不同的在那里?教下的了,是许他了;宗门要了教下的那个了。譬如:他们用手了的,我要了他的手;他用脚了的,我要了他的脚。何以呢?要知道:身、心、世的力量再大,没有了身、心、世的‘了’力量大;这个‘了’你们不易清楚。譬如:一切的路如身、心、世,要了这许多路,用脚走到尽头就会了;路了,是脚走了的;这一双脚就是了路的脚,亦是了身、心、世的脚。这双脚的力量最大,天堂、地狱也是它,成佛、作祖也是它,轮回往返,牛、马、昆虫‥‥‥皆是它。宗门下要了,首先就把这双脚了掉。你们看:这一了,可是坐断十方罢!你们想想:这么样的工夫还是到家吗?依我说:还有!何以呢?工夫虽有,没有开悟,还算途中事。这许多话本来不要讲,讲到你们听,亦是无味。能可以我说到,你们行到;你们行到,我也说到;才可以讲得是说到、行到。我说到,你们行不到,还有甚么好处?虽然这么说,你们虽是没有行到,我这么说与你们听,你们将来不是可以照样说给人家听?你们行到能讲的时候,你才知道我的心肝!不然,你说我是妙树,我说不是;你说我是来果,实在不是来果,可以说是当面错过。你们还知道吗?对于宗门下这些事,也不算奇特。

    今天替你们一层一层的向前讲,在实际上本没有层级,不要一双脚就是的;连脚都不要,那里还有层级呢?并不是教下四十四位,五十五位,用到甚么地方,到那个位子,一步、一步的;要想一脚扒两级,做不到。宗门下不但没位置,连脚都不要,就可以坐得高高的,比他还要高,还要大。那么,十方坐断是甚么坐法的呢?并不是□身子去坐;若要身子去坐,又错了!要知道:若要有世界、身、心‘可’了,有我‘能’了;这都是教下说的,有能、有所;必须能、所俱了,中间不住,三轮体空。在宗门下不然,只要一个‘念佛是谁’,一直向前不落阶级。在宗门下有这样工夫,可以算坐断十方吗?不然,在宗门还未进关,还是中途事,门外汉。宗门下何以有这么深远?有这么奇特?不相干!何以呢?在你力量小的人,就如到了银山、铁壁的地方,没有办法了!以为这银山、铁壁,再没有打开的一天。你要晓得:力量大的人,银山、铁壁的关口关不住他,他也不到来这银山里;好似他非要一拳打破,一脚跳过,才是他的事。等你们打破银山,跳过铁壁,我再与你们说坐断十方的话。(打催板)

    十二月初六日开示(八七首日)

    用功的人要有工夫用,才是个道人。假使说起来是用功的人,对于自己实行上没得工夫,怎么能称道人呢?对于行道,就如行路一样:最初十字街头跳来,跑去,热闹哄哄的,很好的,来往行人很多的,甚么也有;慢慢的走下去,似乎往来的人少了,也没有那么热闹了;再走,走到山野的边境上去,就不轻易见到一个人,已经冷淡了;再向前,就到深山、穷谷了,人是一个也没有,地方是冷清清的,路是愈跑愈小。你们有工用的人,对于这一番话,似乎与自己很相应,一点也不错,一个字也不错。没得工夫用的人,是不知道我说的是那里话,街,又不知道那个市镇上的街;山,又不知道那一座山,不知那一码对那一码。真教人摸不到!大概你们都是这一种知见。

    我要告诉你们:这是工夫上的话,你们不要弄到外面去。那么,路既然跑尽,渐渐跑到深山、穷谷里头,走到这里,还有路走没有?路,是没得走了!在工夫上怎么会呢?‘念佛是谁’初用是妄想、烦恼、嗔爱等,比十字街头还要热闹,因为太多了;今天也是‘念佛是谁’,明天也是‘念佛是谁’,就同行路一样,慢慢的走;‘念佛是谁’参的日子多了,慢慢的,妄想、嗔爱、烦恼等也会少了。再则,疑情会起了,渐渐的熟了;疑情一熟,就如到了山野地方了,妄想、烦恼不轻易起了。再参,再疑,就此疑成团了。前门的路,首先愈走愈小,冷清清的路;现在疑成团,路也没得走了,一点味道也没有,孤单单的,冷凄凄的。在你们的知见还以为:‘不对!那里用功的人,工夫上这么冷清清的做什么?热热闹闹的多么好!为甚么要孤单单的?一点味道都没有做什么?’对罢!我说:要热闹做甚么?路都没有,热闹安在那里?没得味道,还有口吗?既没有口,舌在甚么地方?有味道、没有味道,非舌不能知;舌已经没有,味从那里来?对于禅的一个字,当然是要参;但是工夫行到,还说甚么禅?譬如:有病才吃药,病好了,还吃药做甚么?病既好了,还是吃药,到又不对了!病好,药一定要除的。这话你们还有会处没有?能可以把这初初的工夫话有点领会,也不辜负你们是打七的一个人。那么,我说的路走完了没有?还是站在这里?还是向后退?

    站在这里不对,不能了事,人站在路上,不能算是的;向后退,更不对。来,便好来!你要想后退,后面就是烈火,当然不能退;不退,一定要向前进;不能进也要进,这是不容易的事。要想伸脚,脚又没处伸;要想伸手,手又没处伸。你们看:一个鳖在缸里,虽然爬不出来,它在里面不得了的爬,总想逃命;爬来,爬去,还可以翻一、二个筋斗。你们工夫疑成了一团,在这个团子里还能翻身吗?恐怕不容易!因为这一团太大了,要想伸脚,一毫的空隙也没有,虚空里在团子上,虚空外也在团子上,十方的都在这一个团子上。你们想想:这个脚向那里伸?手向那里伸?头向那里伸?要想把脚伸一下子,伸脚的地方在团子里;伸手的地方,也在团子里;伸头亦复如是。不但手、脚没处伸,大家还要研究一下子,到底这一团有多大?我们这个人在里头还是在外头?外头还有甚么地方?里头还有甚么相貌?你们都要有一点见处才好,必须清清楚楚的见到才对;光是听我讲,还是我的。

    这一团子是很大的,不但虚空被它滚在里面;连释迦老子,文殊、普贤、观世音诸大菩萨,乃至十方诸佛,都被这一团团到里面去了。天堂、地狱,昆虫、蚂蚁,也在这一团里。你们还晓得不晓得?要研究一下子,不是小事。何以呢?你不把它研究清楚,怎么说打破疑团的话?把疑团打破了是甚么样子?若要说疑团打破,亲见本来面目,胡说!你见你的本来面目,还有我的面目没有?他的面目有没有?这一个面目,还是比疑大?还是比疑小?这是你们学来的,说这么一句‘打破疑团,亲见本来面目’。我问你第一句,你到又答不出来了。所以要你们自己见到,要切实讨论一下子;若不如是见到,如是亲切,就是许你们真把疑团打破,还是一个弄精魂汉!要紧!要紧!要晓得:‘万里程途,始终不离初步’,若不把它见到清清爽爽的,假使一错永错,千错、万错,皆因这一错。最要紧!

    参!

    十二月初七日开示(八七第二日)

    (讲:释迦佛今天午夜睹明星成道,及说法等事迹。从略。)

    十二月初八日开示(八七第三日)

    行道的人,比如一万里到家,现在已经走了九千多里路,差不多就要到家。譬如:万仞山头,我们由山下往上扒,一脚狗屎,一脚荆棘,要想一条大路走走没有,不问有路、无路,均是向上扒;今天也是扒,明天也是扒,就你扒上去了。上是上去了!到了顶尖上,只有站一只脚的地方;向上是万丈壁岩,动脚就是虚空,向后亦复无路。到了这个地方站下来,似乎很好的,可以说‘万仞悬崖’,‘百尺竿头’。到了这个地方,好是好,还差一步;一万里路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里,只差一里就到我们本来的家,到了这里就是希望无穷。这一里路,只要你一动脚就可以到家,只要向前把脚动一下子,就可以有成佛的希望、作祖的希望;超佛、越祖的希望,也在这一动。为甚么要动一步呢?这里当然不好,不是久站的地方;亦不只我说不好,古人也说不好。何以呢?古人说:‘百尺竿头坐的人,虽然得入未为真。’就是说:你们到了百尺竿头的工夫坐下来,不向前再进一步,虽然如是,不能算是一个真到家的人。

    我今天要问你们:工夫到了这个地方没有?这些话是因为你们工夫应该到了这个地方,才对你们讲;在三个七的时候,讲这些话无用,因为你们的工夫没有用到这个地方;若在平时,更安不上。今天打了七、八个七下来,工夫当然到了这里,你们抚心自问:有没有?若要工夫到了这里,很好!很好!我这么一说,你们就一定领会;教你再进一步,你也有一定的把握,照常就进一步,这不是很好?没有这样的工夫,那么,我是空说了!还有甚么益处?但是,我不能因你们这样子,就歇下来;七打了七、八个下来,当然要替你们讲到这个地方来;你们的工夫没有用到,是你辜负我,不是我辜负你。那么,万仞山头,还是一个譬喻,会归我们的工夫上来是怎么样子?要你领会一下子,从不会用功,一脚狗屎,昏沉、妄想的,用到纯熟;乃至成团自在;乃至万仞山头。但这种工夫,如何见到呢?工夫到了成团的时候,要能够心、意、识俱遣,才可以到这一步田地。

    详细的讲一下子:心,就是我们所知一切,无论是善、是恶,是出世间、世间,能知者是心;这个心要离掉。意,就是一切法,任是大乘法、小乘法,若要去思索一下子,就落意思了;也要离掉。这是宗门下话,并不是教下的话;大家要认清楚,教下不是这样讲的。再说识呢,这就要你们认真的参禅了!如何真参呢?真参是无参。这一句话,又要替你们征别一下子,这句话误会的很多。何以呢?不会用的人,听了这一句话:‘好了!真参是无参,我正不知道参即是无参;是真无参吗?不要再用功了!’你以为很对的,‘我是无参’。其实,你这个无参,是六道轮回的无参,不是超佛、越祖的无参;他那个无参,是工夫用成团而不晓得有参。我前天讲成了团,十方诸佛、一切菩萨、历代祖师,都在疑这一团里,不许你知道有这一团的工夫;参到这个地方,不许知道参,这才是无参。他这个无参,与你们这个无参同不同?若大家所参乃真参这个无参,那么,这个无参既然用功都不许知,还许你分别吗?若要一分别就落识了。所以不许心知,不许意思,不许识识,才算到了万仞山头,也就是百尺竿头。我要问问你们:工夫上究竟到这里没有?你们以为这件事很难很难的,我说不难。你们自己打开眼睛望望,你站的地方是甚么地方?工夫到了这里,岂有见不到的道理?那么,我要问你们:‘工夫是用到这里吗?’你答:‘我到了!’我再问你:‘这个地方睁开眼睛望望,还有甚么东西吗?’你要答我才对。还有人?还有我?佛有没有?法有没有?僧有没有?我又问你:‘那么,都是有?’你要答我:‘有。’既然是有,你这有是从那里有的?要说没有,你在甚么地方?这不是小事;我问你们,你们要清清楚楚的才对。你能把工夫用到了百尺竿头,一定知道的。要晓得:工夫到了这里,希望很大的;能以进一步,受用无穷的。

    参!

    十二月初九日开示(八七第四日)

    ‘悬崖撒手,绝后再苏。’这两句话,住过丛林的人,大概会听过。但是,听,许你听过;行,不许你行过。何以呢?你要是从这个地方行过一下,今天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对于这两句话的工夫,是甚么工夫?必须要替你们详细的解释一下子;本来,宗门不假言说,对于领导你们行道,若不假言说,似乎又无路可走。所以我在前面说,你们就跟我说的行到来,这一种言说,不可少的。那么,我昨天讲到了山的顶尖上,向上就是万仞壁岩,后面一寸空地也没有;从这里向前再进一步,就到了虚空里,不就是万仞悬崖撒手吗?但是,这一步非等闲事。何以呢?脚尖前面就是虚空,这一步是怎么动法?这一步动下去有没有路走?虚空里头不能走路,甚么人做得到在虚空里头走路?可非等闲罢!对于工夫到了这里的人,他自会知道确有这条路,他不但撒手跑,他还要撒开脚来跑,东、西跑,上、下跑,听他怎么跑,都有路走。没得工夫的人,可怜!听到我说,就骇死了!那么高高的孤单单的一个人站到这里,四面都是空的,歪一下子,命就靠不住了。譬如:我把你安到那么高顶去,一定骇死,那里还知道在虚空里有路?你们想想:对不对?但是,比如上面无路,用甚么法子可以走的呢?岂不是喻法不合吗?‘譬喻’是有的,太多了;再说,太长了。但是,从这个地方动一步,就可以说跌下来罢!是,跌下来。我说,不但跌下来,还要打死,还要打得成粉子一样,一根毛都没有,才对。要是没有打死,或者还是与未跌一样,那你这一种工夫到又不对了!是什么呢?半死不死的,成一个弄精魂汉!若要仍然照这样,又成一个守尸鬼!必须要打得粉碎,从这个地方才许你绝后再苏。这一苏过来,就不同了,不是我们这个人了。那么,我昨天讲心、意、识要忘,但是,心、意、识忘了,还有心、意、识的一个窠子在;工夫到了这个地步,就要把这个窠子替它□掉;窠子,就是七、八识。能可以把七、八识离掉,工夫才可以到再苏这步田地;若不能离掉这个窠子,成佛也是这个窠子,作祖也是这个窠子,天堂、地狱、飞禽、走兽‥‥‥皆从这个窠子去的;因此工夫一定要到这步田地。

    窠子一经打破,才许□的一声,桶底脱落,彻底翻身,回头转脑,绝后再苏,都是这个地方。但是,这个地方不只我这么讲,古人也有铁证的言句。甚么呢?就是说:‘百尺竿头重进步,十方世界现全身’。百尺竿头,万仞悬崖,是一样的,如十丈高的一根竿子头上你扒上去,与那个山站到它顶上一样;在这个山顶再向前一步,与百尺高的竿头上再进一步一样;绝后再苏,就与十方现全身一样。这两句话,可以证明我们的工夫到了这步田地,是到家的。回过头来,还是这个人吗?还是这个心吗?你想想:是不是这个人?大概,人,是这个人,心则不同。人家说:‘悟同未悟。’若要说人也同,心也同,那就拨无因果了!未悟以前,吃三碗饭,已悟之后,还是吃三碗饭;饭还是同的,他的心与你的心,那是天地悬隔。从今向后,我说是很好的!恐怕你们到又不然,以为:‘甚么东西好?不打七,才好呢!还要我们打两个七,把人苦死了!还说好呢!’对罢!我说:向后,年是好的年,月是好的月,日是好的日,你们还有人知道吗?无论你工夫行到这步田,没有行到这步田地,我的话是讲到。再向后,我就不是这一番话,另是一番话。你们未悟的人,工夫未到的人,听了我另一番话,会有点不相应;因为再向后,我不是与你们这一样人讲话,那里会相应呢?我是向那一个悟的人讲话,我是顾全那一种人;老与你们讲路头上的话,已悟的人不是摆下来吗?对于你们:无论我讲到那里,虽然你的工夫没有用到,但我今天讲的这个地方,必须要行,总要行到这步田地才放手;不然总在这面行;不要以为我讲的与你们行的不对,就放下来,那不对了!还要向前用。不然,就辜负自己这一番苦心的工夫。

    发起心来──参!

    十二月初十日开示(八七第五日)

    ‘未悟以前犹自可,已悟以后事更多。’这两句话,是宗门下的话,要把三藏十二部经翻破了,也找不到。宗门下的话,与教下的不同在那里?教下的,他是不论你们的心行上如何,他是一直说下去;宗门的话,要在你们当下的心行上说;不同的就在这里。

    你们就将一个‘念佛是谁’参参,幽幽雅雅的,清清净净的,不觉到有人,也不觉到有我,难道还有其他的事吗?还是‘念佛是谁’,并没两个;这样子,一天到晚,自自在在,寂寂静静,你们想想:是不是这样子?已悟过来,就不同了。何以呢?你把眼睛睁开一望,就要大叹一声,不悟,到也罢了,这一悟还有这么多的事!多!多!多!譬如甚么呢?就如,我们三十年前住的一个老家,是一间小小的房子,里面摆设器具;今天已经离开了三十年没有到过家里一次,望也没望过。忽然今天到家,一脚把门打开,抬头一望,很不好的:桌案上的灰尘,地下的绿苔,多么厚的!锅里老鼠窠,佛前猫屎、蛛网‥‥‥不晓得有多少;这一看,要说不要这一间小房吗?到处没有我住的地方;不然,又看不下去;只好慢慢的,一件一件的来扫除。所好者,幸喜两只眼睛打开了!若不是打开眼睛,那知道有这许多的不是呢?这是譬喻,会到法上是甚么?未悟的人,一天到晚在生死、烦恼中,业障、妄想中,毫不知觉;即使知道,只是从人家的言说中听来,或在经典上见到,没有脚踏实地;外边来的见到,虽见而犹如未见;所以他在用功时,只有工夫在。今天忽然开了悟,就如隔了三十年的老家一间房子,今天一脚到了家一样;眼睛打开一望,才知道还有这么的许多事在!既然有事,当然要一件一件的处理。古人有两句话是证明我们工夫到了这步田地的,他说:‘未进门来犹自可,一进门来事更多。’这两句话的意义就与今天说的一样。

    对于这许多话与你们讲,真是不要讲;不过,宗门下这许多话,都是圆因、圆种,你们工夫虽未到,把这一种圆种种下去,将来的收获很好很好的。但是,你们这么多的人,那里会没有门头、户口的人?捕风、捉影,光影门头,一知、半解大概有的,不见得没有。那么,能可以把风捉住,影子抓住,也算是难得的。譬如:我在说家里的事,你们虽然没有进来,门头、户口的人在门外,不可以听听吗?虽属门外汉,究竟我在家里的话,你在门外还听得到;假若动一脚,当然就进门来了。就怕你远隔三千里,门外汉一句话还安不上!连这一类还不许,你知道还有甚么用?不可!到了这一步田地的人,有了这一点受用,虽然有这许多的事,还不以为多;你到了这里,不但不怕多,还要愈多愈好。若要怕多事,到又成了一个担板汉!那里还算明眼人!明眼人做事,全体是事、理双融,最有力量出众的;他这一悟,事、理不住,心、境不住,佛也不住,祖更不住。古人言句说:‘毗卢顶上行。’在这悟上,才有神通;虽然有神通,也不是全通,是看你那一个根上栽培得多,先通那一根。大略是这么三种关口:对于破本参后,就是见性,但未了事;事虽然多,眼睛已经打开,不怕多,能了一件少一件。那么,事是甚么东西?你们还知道吗?譬如:一桶粪摆在那里,今天向外浇,明天也向外浇,天天向外浇,一下子把它浇完了;浇是浇完了,似乎很好的,但是还有臭气在。臭气是甚么?是垢;垢,就是事。了事,就是了垢;了垢,就是了这个臭气。这个臭气是怎么了法呢?向前是用‘念佛是谁’浇的;现在去垢,还要‘念佛是谁’不要?你们思索一下子!当然以‘念佛是谁’刮这个垢。刮过三层、五层还是臭,何以呢?木头把粪吃进去了!木头与粪混合起来,试问如何刮得了?刮不了,怎么办呢?必须把桶子刮成粉子,连粉子都要飘掉才对。为甚么要这样?当知:了垢,是了我们心上的垢;粪与粪的渣滓都是心上的病;今天粪也去了,渣也除了,垢还要刮尽,连桶也不许存。就如心上的病,心病好了,心上的垢光了,连心还要去掉。你们想想:粪去了,粪桶还能摆在这里?垢去了,心还能摆在这里?大家可以明白‘了事’的事;所以说时间要久。那力量最大的人悟过来,心也了,事也了;理也通,事也融;可以说‘事、理双融,心、境无碍’。但是没得神通。在过去的祖师,大概破这一关的居多。

    每每有人说:‘既然悟了,为甚么没有神通?’这就是误会。再则,他不知道宗门下的事,所以有很多的人会弄错。得神通,要到得神通的那一部关口;能可以打破向上的关头,佛、祖不住,有余涅槃不住,无余涅槃亦不住,这个时候,才得神通。‘顶门有眼’,‘脑后加锥’,亦复如是以通为证。破本参未了事的人,可以说是破祖师关;明心、见性,事、理双融的人,也可以说是破重关;顶门有眼,脑后加锥的人,是破末后牢关。这是宗门‘黄龙三关’的正解。我在当清众的时候,有一位老参师傅,他是四十年的苦行单,住金山、高旻,功行是有的;对于工夫上,知识少一点。他每每与人说话,都是讲他破那一关,开口就说甚么关。有一天,他问我:‘破那一关?’我说:‘不知道甚么叫关。’他真把我当初参,他说:‘这个人连三关都不知道,还算是用功的人么?’我就问他,他说:‘第一、是当面关,第二、是山海关,第三、是雁门关。’我听了他这三关,我心里愈好笑!愈可怜他!我又问他:‘怎么叫当面关?’他说:‘工夫用纯熟了,人家打、人家骂,无论称你、毁你,连念头也不动,就可以过了当面关。’我问他:‘你姓甚么?’他跳起来,红了面说:‘我又不是在家人,为甚么问我姓甚么?’急的不得了。我问他:‘过了当面关,为甚么还有这个?’他听了,似乎不错。歇下来又问他:‘如何是山海关?怎么过法?是先过山关,后过海关?’他说:‘不是的,生死是海,涅槃是山;爱是海,嗔是山;断爱,就是出生死海;除嗔,就是打破涅槃山。’他说的理还有一点。我问他:‘如何是雁门关?’他说:‘那深了!恐你不懂!’我说:‘你告诉我!’他说:‘雁门关,要工夫用到如雁过晴空,过空不留痕迹,才算破雁门关。’你们想想:这许多错见,错到那里去了!后来,我告诉他这黄龙三关话。

    再说,有一居士称论某法师,‘心明才说是眼明’。心虽明垢未尽,那里没有事的道理?明眼人应有的事,还有怕的道理?真是明眼人,当然是事愈多愈好,何以呢?眼明的人,因为人家见不到的他能见到,所以称他明眼。那么,眼明,鼻子还可以明,耳朵也可以明吗?明,要一切明才对!耳朵也能见物,眼睛也知道有香臭。能、所互融,事即理,理即事;用即体,体即用;用亦复是心,心亦复是事。香板□到手上就是心,心就是香板;小圊是心,心也是小圊。你们想想:能有这样互融,还怕甚么事?但是,今天你们工夫没有用到这里的人,必须认真的参究,总要用到大悟以后,才算是你们的目的;不到那个时候,工夫不能放手的。你们现在站在这里,我问你:‘站在甚么地方?’你们一定会答我:‘站在落地砖上。’等你们到了那个时候,我再问你:‘站在甚么地方?’你一定答我:‘不是站在落地砖上。’不站在落地砖上,站在甚么地方?

    参!

    十二月十一日开示(八七第六日)

    ‘悟理一时,了事久远。’悟理,就是开这个悟是快得很,可以一时能悟;悟过以后,了事的时间长得很,不是一天、二天了的。但是,宗门下悟处的三个关口,本来,在唐宋以前没有甚么三关的话;到了宋朝的时候,才有黄龙禅师立的三关语。宗门确乎有此三个关口:第一祖师关,第二重关,第三牢关。

    这三种关的名词虽有前、后,在用功方面,并不是用甚么功可以破祖师关,破过祖师关,也不是又有一种甚么工夫可以破重关,亦不是破重关后另用一种法子再破末后牢关,这都不是的。要知道:关是有三重,深浅亦各有不同,工夫就是一个‘念佛是谁’;在乎‘念佛是谁’的力量大、小的关系。譬如:射箭一样,力量小的人,一箭射过一面鼓;力量少许大一点的人,一箭射过两面鼓;有特殊的力量,超群出众的力量,一箭射过三面鼓,就是这样的道理。释迦世尊力量最大,一箭射过九面鼓。这三面鼓犹如三关;用功就如射箭似的。对于宗门这三关工夫,是怎么用法?关是怎么破法?破到那一关是甚么境界?必须要详细说到你们听一下子。但是,我深心痛惜你们七期里没有一个人工夫有点深进,不曾有一个人有开小悟的工夫,这是我深所痛惜的!倘若工夫上犹如窗格上有一层纸,太阳隔纸照进一样,虽然隔一层纸,光还可以照进来,有这么一个人也是好的。虽是深惜,也不能不替你们讲到。

    你们只要一个‘念佛是谁’参去,到了工夫极顶的时候──我前天说过的‘绝后再苏’这个时候──力量差不多的人,一悟就是破本参。但是,这个悟许他见性;生死,也许他知道生从何来,死从何去。虽然性是见了,垢还没有除;生死许你知道,事没有了。力量大一点的人,从这一悟:性也见性了,心也明了;理也了了,事也了了;心、境全忘,依次破三关的。不是某法师说的:‘禅宗已了生死,还要变牛、变马的。’不是这个道理。他著一本书送到与我看,我不许;现在许多人还误信他这种毁谤禅宗的说法;且不管他的,莫与他争,你一争,就斗起来了。所以我们出家人,第一要正知见,生真信,一个‘念佛是谁’以悟为期。

    发起心来──参!

    十二月十二日开示(八七第七日)

    未开悟的人,举心、动念就是妄想;开悟以后,举心、动念皆是真如。一个妄想,一个真如,究竟是同是别?要问你们一下子:妄想是甚么?真如是甚么?同,在甚么地方?别,又在甚么地方?

    破了本参的人当然是清楚的;要替你们工夫未到的人,详细分别一下子,不然,恐怕你们都是儱侗的:我们未悟以前,妄想一动,就是一个相;打南京的妄想,南京的相就现出来了;再打上海的妄想,南京的相早已灭了;上海的相就跟到生出来了。以此类推,此相生,彼相灭;此相灭,彼相生;彼灭,此生,无暂刻停留,这是一个妄想。你们在妄想不停留的中间提起一个‘念佛是谁’,一提,疑情现前;疑情是甚么形相?你们讨论一下子有甚么相?你们七打了八个下来,虽然没有开悟,疑情上有相没有相?大概都知道一定没有相。这一个‘念佛是谁’提起来只有疑情,疑情是无相;妄想不停就是形相不停,于这个中间安一个无相的疑情;人的心行上只存一个,那里有两个的呢?所以有了无相的疑情,有相的妄想就没有了。渐渐用,渐渐用,自然会到纯一无相;自有这个纯一的工夫破本参。破过本参,就是一个纯一无相,不会再有一点妄想影子在。你若要承认破了本参,我问你:‘还有妄想没有?’你若讲:‘有,不多,一时、半刻还有一点。’我就要吐你的口水!这还算破本参?你哄那个?破了本参,要想找个妄想是没有的。到了这步工夫,举心、动念都在这个无相工夫上;吃饭也没有离,穿衣也不少一点,任是再有事,这一种工夫是不会缺少;在这个地方立一个名字叫做‘真如’。

    真如两个字是对妄想说的,因为离了妄想,才说一个真如;不安这个名字,怎么说呢?虽然勉强叫它一个真如,真如的本来面目,还是这个样子吗?还不是的?究竟是个甚么样?就要你们自己工夫用到了这个地方自会知道;光是听我讲是没有用,不但没有用,即使我说出来,你们还要不相信。何以呢?从前有位学者要我把真如讲到他听,我说:‘讲到你听,你还相信吗?’他说:‘我相信。’‘你既相信,我说到你听:“真如头上四个角,前门两个,后面两个;有两条尾巴,一条在屁股上,一条在肚子上。”你信吗?’他说:‘不对!那有这个道理?真如那里有角、有尾巴?即使有角,那里会有四个,前面有,后面还有?屁股有尾巴,肚子那里会有尾巴?岂有此理?我不相信!’我说:‘我早已说你不相信。’我说:‘这,还是真的真如;这个真如,你不相信,我说个假的你听听:“真如竖穷三际,横遍十方;在诸佛不增,在众生不减,无净,无染。”’他听了说:‘这个大概差不多,教我相信还可!’你们想想:我说真的,他不相信;我说假的,他到相信。今天,我讲到你们听,你们有人相信吗?你是不会相信的!终归破了本参是无妄想;无妄想,即是无一切生、灭念头;念头有生、有灭,就有相,有相,阎王老子一把抓得到,抓到去变牛、变马,就要听他指挥。我们没有妄想就没有相,阎王老子抓甚么?所以破本参的人,生、死一定会了。

    破重关的人,一定没有梦想;睡觉还是睡觉,梦是不许有。每每有人说:‘宗门下的事实一点找不到,说起来,宗门开悟的人,还有昏沉,岂有此理?’其实他不知道宗门下的事,要达到那一步才没有昏沉。那么,要知破重关的人没有梦想,还有甚么呢?要知道梦想是从那里有?任你甚么梦,不出世间事相。破重关的人,理、事俱了,心、境双融,那里还有世间事在?所以决定破重关的人没有梦想,有真如在。那么,有妄想,就有相;有相,阎王老子看得到,就是有生、死在。有真如在,阎王老子虽然看不到,释迦老子还看得到;释迦老子看得到,就有涅槃在;了生、死,还要了涅槃。破末后牢关的人,他是昏、妄俱除,梦想全灭;到了这个地方,他没得昏沉,他到了这里,生、死不住,涅槃也不住;说一真法界,他连一真法界都要超过。再则,破本参是见法身,破重关是证法身,怎么说见?怎么说证呢?譬如禅堂:见法身的人,如站到禅堂门口,堂里的事看见得清清楚楚的,但没有进来。证法身,就是进禅堂来,一直就到维摩龛里坐下来。怎么坐来维摩龛?还有点关系,就是这么个道理。所以说,破本参,见法身;破重关,证法身;破牢关,透法身。一切法门,证法身就是到了极顶的工夫;唯有宗门下要透过法身,才是宗门下的事。我所讲的这许多话,与你们本来没甚么讲头;不过,我这么讲一下子,你们用耳朵听一下子,可以说‘一入耳根,永为道种。’有此种,将来一定会发芽,发芽便会结果。佛说:‘如是因,如是果。’

    参!

    十二月十五日开示(九七第三日)

    ‘我见他人死,我心热如火;不是热他人,看看临到我!’这是古人讲的。今天,常住上都监师傅,一天病未到就死了。真是令人深深痛惜!他在常住上我面前做事十无余年,未曾有丝毫的违背。别人虽然也有这样的行持,总有一点不如法;唯有他可算得完全的!但是,我住的地方外面有个外号说我:‘对清众如菩萨,对首领如罗刹。’这两句话,我也承认是不错的。但是我这一种用心,恐怕尽人难知;至于我抱定这个办法,并不是我的私意,是古人的办法。譬如:一个水桶漏了,缝口很大的,当然不能装水,而且不久要散。我问你:有什么办法能可教水桶不散,还要能装水?你们想想看:有甚么法子?若要超不过我的办法,或是与我相同,就不能说我的不是。我的办法就是要‘紧箍’。你们的法子还有超过紧箍的法吗?难道紧板子,紧桶底,还是用泥巴糊糊?行不行?能超过我的紧箍吗?任是桶再漏,箍一紧,自然会完成一个好桶,还能装水。要知道:锤头打在凿子上,凿子打在箍上,箍当然要吃亏;但桶子得以成就完好。这是一定的道理。

    我恶,我狠,只许我恶、我狠;假若你恶就不对了!为甚么呢?你的恶,不是我这个恶;你是造恶因,或是破戒,或是破坏常住;你这一恶因造下来要下地狱。我的恶,是不许你造恶因,将来不会造地狱的恶果;故此只许我恶,我恶是好事,你恶是不好事。我今天为甚么要说这位都监师傅的好处呢?他在我面前十多年做事,常住上甚么紧要的事,他从没有误过一回;画一个圈教他站在里面,他也没有违背一丝一毫;田务上那里租子不好收,他一去就成功,任是再远也是一样办好。我明打听,暗打听,他没有一点习气,对于吸香菸、打牌他是没有。有许多人离了常住,以为家里不知道,香菸也吸,麻将也打,这样子,到了下地狱那时,后悔晚了!以为我不晓得,我还有不晓得的理?即使我不晓得,你的因果还能逃吗?所以这位都监师傅,我要称他是一个好人。好人是平常做到来的,要我称你为好人,是不容易的。今天他病半天,就死了,我心里是很痛惜的!这一种人,我今天赞叹他替我做事;我希望他来世还与我共事才好!但是寿命无常!师傅们要知道人人有份的。

    发起心来!

    十二月十六日开示(九七第四日)

    我们出家人,很多很多的不知道为甚么事,要做甚么事。要晓得:我们的事很多很多的,一、要布施,二、要持戒,三、要忍辱,四、要精进,五、要禅定,六、要智慧。还有慈、悲、喜、舍等等。‥‥‥(讲六度意义。从略。)

    十二月十七日开示(九七第五日)

    ‘心心常照理,念念契真常。’悟过来的人,他的一切动作皆有他的理论,不出乎理外。未悟的人,一定办不到;因为他未悟,即是心地未明,理当然不能十分达到。未悟的人,他是以自己为自己,以他人为他人。悟过来的人,不是这样的,以我为他,以天下人为我,因此不同。你们想想:以我为我的,当然是处处先有我;穿衣、吃饭要先有我,当然也要拣好的衣穿,好的饭吃;对于一切必须先有我而后有人。悟过来的人,不是这样的,他是彻底相反;穿衣先要人家穿,你没有裤子,他可以不顾自己,把自己的脱下来给你穿,没有褂子,他也脱给你;吃,也是先要人家吃饱,自己饿,一点不要紧。为甚么呢?因为他悟过来,他的心与你们的不同,他的心是菩萨心;未悟的人,是凡夫心。所以一个凡夫,一个菩萨,天上、地下之别,就是悟与未悟。

    那么,菩萨与凡夫的不同在那里?我说一个譬喻,你们就容易知道。譬如:一个饭头是菩萨,大火是凡夫,菩萨与凡夫共同一事,共同一寮,其行处当然不同。凡夫是要快活一点,做起事来要少做一点,处处都要占点便宜;他不顾人家动烦恼不动烦恼,动念头不动念头,蚀福不蚀福,他不问。菩萨不同,吃苦的事,自己去做,让人家占便宜,你快活,我才有苦吃;深怕人家动烦恼,动念头,自己蚀福。犹如:饭头的米正在下镬,要大火烧火;大火呢?他跑到别处去与人家讲话;那个饭头想到灶底下去自己烧火来不及,宁好与人家磕头、合掌,请人家代烧,也不肯动大火的念头,不去叫他。假使大火来了,看到你请人代烧,他当然要谢你,要感激你,饭头还要安慰大火,说许多好话。你们想想:菩萨是这样子的,不会与凡夫同一个样子。那么,大家都是凡夫,未有那个是菩萨,要想做菩萨事,也可学学。

    我宣统二年在金山当饭头,我也是一个凡夫,又不是菩萨;那么,凡夫那里不高兴学菩萨?能可以学到一点,当然好一点。我们一齐三个人都是请班首不当,要发发心报效常住,所以讨行单;我是西单三,那两位是西单头、二。我们初发心出外寮,三个人说好:‘我们是请班首不当的人,到了外寮不能“打吱喳”;莫说下客堂,就是讲一句高声的话,给客堂知道都不对。’他们两人赞成。戒期,往年三个饭头,那年就是我一个人。往年大寮四口大缸装剩饭、剩粥,我一个也不要。有一天加了二百人,是受比丘戒的;那一天我的箩不够用,向菜头借箩,他不肯;我再三的去借,他也不肯借。刚巧他有别的事去了,我因米要下镬,不得已,拿他的箩就要淘米;还没有淘,他来了,一把抓住我的衣领说:‘我们下客堂罢!’我不肯去,他拖又拖不动,我向他磕响头说:‘同参!同参!不要下客堂。我们初出堂的时候讲过不下客堂,不要教人家发笑罢!’再磕三个头,他才放了我。歇一天,他搭衣、持具到我寮房求忏悔。你们大家想想:要想行菩萨道,是不是要行忍辱行吗?

    各人发起心来!

    十二月十八日开示(九七第六日)

    没有悟的人,与大悟以后的人,前途各有不同。大略替你们讲一下子,不然,儱侗下去,是不容易分别。

    未悟的人,眼睛是没有打开的,犹如瞎子一般。你们想想:这个瞎子还有甚么好处?一脚踏到狗屎,用手一摸,还以为好东西,或是好吃的东西。或者把一碗好米饭给他,他还怕你们哄弄他,大概饭里头还有不净的东西。把他安到架房里去,他到以为好的很,坐也方便,站起来,一伸手就有倚靠,大、小便都便利,很好的。把他安到大殿上去,他到说:‘不对!四面无靠,不知道是甚么所在。’反以为在旷野中,空无倚靠,‘不好!不好!赶快找一个好地方去安身罢!’你们想想:可怜吗?苦恼吗?给好的他吃,他怕不净;安好的地方他住,他嫌空野。为甚么?因为是瞎子,不知道是好、是歹;这就是没有开悟的人第一件苦恼。次则,前、后无去所;来,固然不知从何处来,来的处所有无,也没有甚么关系,不去说它。现前这个身躯,今日不知明日事,要想一定的把握,将来把这个身躯行到甚么地方,办不到,不由你!身后更是茫无所归。你们想想:死后到甚么地方,你还知道吗?上天堂也不知,下地狱也不知,变牛、变马也不知,乃至变一切都不知;这就是未悟的人第二个苦恼。略说此二种,再说多了,时间来不及。你们想想:就是这二种苦恼,就够你受了!若不开悟,谁能打开眼睛?不开悟就似瞎子,都是前、后无去所。那个开了悟的人不同,他才知道:‘我以前是个瞎子,虽然在做瞎子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是瞎子,今天才晓得。我既知道了,把眼睛打开一看,你们都是瞎子,这还得了么?’你们想想:他的眼睛一打开,他还高兴住到架房里吗?牛屎、狗粪他还不知道吗?他这个时候,来也有路,去也有脚,不是那个茫无所归的时候。看见大地众生仍在苦海里做瞎子,自己曾经如是,故此要发大心救度他们。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爱惜这个色壳子。

    在未悟以前,‘甚么东西?臭皮囊!痛,就痛一下子,饥、饱、冷、暖,没有关系,坏就坏,换一个再来!要把工夫放下来顾身体,做不到!’到了这个时候,为甚要爱惜身体,宝贵身体?因为要这个身体培植我们的万德庄严,要行我们的六度万行。因为众生苦,你要救他,你不行菩萨行,那里会救得到他?不结他们的缘,他那里会相信你行菩萨道?结众生缘,还易行吗?譬如:这个悟了的人去行菩萨道,跑到一个地方,看见一个女人,他说:‘大姊,你念佛吗?’这个女人掉过头来看看,说:‘你这个坏和尚,谁是你的大姊?你再叫我,我就打你一顿。’行菩萨道的说:‘好,请你打罢!还要打重一点,手打倦了,歇一下子再打。’被她打了一顿,喜喜欢欢的去了;再到别处行菩萨道。总之,一天到晚算一算,被三个人打,五个人骂,这是好事,是赚钱。假使今天到晚上不曾有人打,亦不曾有人骂,不好了!今天蚀本了!行菩萨道是这个样子的。若不这样子,怎么结众生缘?与众生无缘,你要想度他,办不到的。不是我这么讲,佛在世时,无缘的众生尚不能度,何况菩萨?佛在世的时间,有一国众生,佛在因地中一向没有结过他们的缘;佛在天上,他们在地下;佛到地下,他们到水里,终归没有一回遇到佛。佛出世度众生,总不能度他们;佛去到他们的国土,他们也不理佛。可是,迦叶尊者在往昔劫中为樵夫时,他们为蜂,尊者曾在蜂窠前念佛一声,与他们有这点缘;所以佛叫迦叶尊者去度,他们才受法。你们大家想想:结众生缘还要紧吗?

    参!

    十二月十九日开示(九七第七日)

    (讲自己住茅蓬掉锅公案一则。此公案载在《自行录》。从略。)

    十二月二十日开示(十七首日)

    佛的正法难遇。我们业障重的苦恼众生,虽有善根感受这一个人身;再发一点道心,相信佛法,用功办道,这就要有无量的培植;不然,决不能到这步田地。但是善根虽有,感不到正法,误受许多的外道法,在我看来苦矣!还不如一个不修心的人。何以呢?

    不修心的人,现在虽然不修;将来一遇机缘感受正法,这就可以发心修行,马上就可以证果。那些外道虽然用功,他用的是精、气、神,修的是仙道:地行仙,飞行仙,空行仙,天行仙,绝行仙等十种仙类。其中有二种:九公道,先天道,可以近于天道;感果虽然到天道,然而,他求寿而不求乐,这就是居天舍天,不同那八种仙类;直至修成了,住位在七金山洞里,岩下无人到的地方,寿有十万岁。为什么住在这里呢?因为,他们所修不与人知,怕与人同居一处,传道就是一师、一徒,没有三个人的,就是六耳不传道;他用起功来就是他一个人,不与人共;故此修成了功,还是一个人住在七金山里头。这两种道为甚么修成功近于天的呢?他在修因的时候,有利人的心,有做功德的心;只求寿命长,先要断欲,因此修成功,与欲界天同寿而不同乐。你们想想:他的结果,七金山里,六欲天上,寿命若了,仍然堕落;亦有下地狱的。何以呢?只信他的道好,不相信别的;你教他相信三宝,他不但不相信,还要毁谤;因为他不谤三宝他不能立足;所以他这种谤因种下去,将来一定要招果报。这许多的人,往昔因中的好因,今天,遇不到正法,便接受种种邪见,将来,感不到好果。我真替他们可惜!又要淌眼泪替他们可怜!如此修心,不如不修。

    师傅们!今天在这里参最上上禅,修十方诸佛的正法,行十方诸佛的心行;不要开悟,就这样行去,这一种正行、正因,还了得!我的口还能赞叹得尽吗?(再讲自己行脚时教化外道公案一则。‘自行录’有载。从略。)

    十二月二十一日开示(十七第二日)

    七打了九个下来。宗门下这一件事,说起来很难,又无相可见,无形可表;世间上的事,有相可见,有形可考,自然是好做;无论甚么人,大概都是这一种要考察实际。但世间的事亦不容易,你们看:学木匠的人,要学三年、五载,学成,有时没得人雇用。再则,学木匠一定要拿斧头,不能拿剪刀来学;学裁缝的,一定拿剪刀,不可以拿斧头。学裁缝的也非三年不可,不经过这么几年,也学不好的,这是多么的难!你看宗门下的事,才真正容易!看不到,正是的;手抓不到,抓得到,都是的;脚踏不到,是的;脚踏得到,也是的。任是用功,不用功,善念,恶念,皆没离开。如说穿衣、吃饭那么容易,比穿衣、吃饭还要容易得多;磕著,掽著便是!弹指之间,时间还多了;一张纸也不隔,那里说远?你们想想:这么容易一件事,你们反把它当作难事。这一件事,只要你承当下去,拿斧头也能做裁缝,拿剪子也能做木匠,这是多么容易!多么简便!你们反把它当个不得了的难;把世间上的难事,反认为容易。但是,每每有人空腹、高心,不肯实行其事,以为任何人都不如我,我总比人强;这一种人不许是宗门下的人。若要真实是宗门下的人,他并不是以钟板敲得好,香板打得好,就是宗门下的人。这就是弄错了!

    以何为宗门下的事呢?对中等根机人说,先要从不会用‘念佛是谁’说起,例如:‘念佛是谁’用不上,怎么样子用法?会用了,是怎么用法?用熟了,是怎么用法?直至得力转入深奥工夫的路头,总要明明白白的;并不一定要开悟,只要工夫上的路头清楚就是。对于上等根机的人,由凡夫地做甚么事,至圣人地做甚么事,未悟以前做甚么事,既悟以后做甚么事,都要清清楚楚的,才许你是宗门下一个人。我从前当清众的时候,看到许多‘二百五’、‘半吊子’当清众,谈起来,某班首的规矩不熟,某班首讲开示讲得不好,又拖拉得很,维那是初参,种种看不起人,他以为自己超过人家。等到常住上请到他代职事,糊涂乱闯,一天到晚引人家发笑。我看的多得很!这一种人,还许是宗门下材料吗?大概你们还有好几位是这一种心理。你这一种人,我要问问你:你是看不起人家,你还知道香板上的‘警策’两个字有多大?两个字中间有多少距离?上头多长?下头多长?共有多长、多宽?散香多长、多宽?茶壶是怎么拿法?绊子是怎么装法?你还知道吗?这许多事,虽然不是宗门正行,也是宗门的助道法。何以呢?香板打得好,马上就开悟;散香的音声敲得好,也是开悟的门径;茶壶绊子放下来一直的,人家一看就悟了;眼见、耳闻、身触,皆是悟道的因缘。古来,灵云睹桃花而悟道,香严闻竹声而有省。宗门下的大规矩,小法则,还能有一点马虎吗?

    我以前在天童当维那时,堂里有一、二位‘二百五’的人,早已听到他说:‘禅堂有甚么住头?班首讲的话还讲不好,维那的规矩又不熟,真是糟蹋人!这许多规矩、法则还要学吗?不算一回事。’我知道他们是这一种心。我问他:‘禅堂还愿意住吗?’他说:‘我愿意住。’我说:‘规矩,你还能守不能守?’他说:‘能守。’我说:‘很好的!’那天午板香开静吃茶,茶杯子散到他的手上,他两边一望,我走上去一顿香板,不与他讲话;茶壶来了,他又不知道怎样接茶,我又是一顿香板;吃茶,头勾下来吃,我又是一顿香板;吃了一回茶,打了五、六十个香板。我回头问他:‘你的香板吃得还愿意吗?’他大生惭愧说:‘维那师傅慈悲!你老人家这一顿香板,我才知道禅堂深处,我才知道以前的不是;从今向后,大规矩,小法则,我是要认真学一下子。’你们想想:这一种人可怜不可怜?他吃了我这番痛苦,才知道禅堂里头可贵处,才把他的空腹、高心打掉。真是一个大苦恼子!为甚么会这样?要知道:初发心的人住禅堂,如果‘我见’不舍,总有这样的心,也不怪他;并不是那一个人才是这样子的,我们以前初住禅堂也是这样的。我求了戒住禅堂,自己以为住禅堂一定要了生、脱死才出禅堂门;不料进了禅堂,看看人家处处不对,坐起香来,冲盹睡觉;开了静,或是放香,或是离了执事,不是调皮,就是充壳子;今天看如是,明天看也如是;第三天,就不愿意看了,不要再看,当下五心烦躁,难过得很。

    我这个人与人不同,在俗家看人家种种不好,我才出家;后至普陀山看了一些出家人,白褂裤、白袜子、洋伞,我又看到不好,我就至梵音洞舍身;在世界上看到不好,我就不住世界,我是这么一个人。到了禅堂里,还看得这么许多不好,就自己回头想:我是为甚么出家?难道为看人家来出家的?还是混不了饭吃出家的?自己问自己,自己说:‘都不是的,是为道出家的。’我又与自己考究:‘既是为道出家,办道就是的!为甚么看人家呢?’这一问,才自己痛责自己,这个不是,那个不是,皆是自己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岔。所以,初发心的人,皆有这个不是;虽然有,还要自己觉悟;若不觉悟,一辈子不能为人。若果你把定这一个‘我见’不舍,我说:你不是宗门的材料,是‘二百五’,是‘半吊子’,恐怕一定不错。

    各人发起心来──参!

    十二月二十二日开示(十七第三日)

    出家人头上烧了几个香疤,为甚么?还有知道的吗?三坛大戒是那三坛?恐怕还有许多人不清楚。说沙弥戒,还不知道是怎么叫沙弥;再说戒,更不知道。再说比丘、菩萨也不知道。这一种出家人,还能算是一个出家人吗?本来这许多话,不应在这个时候讲;要想不说,我又真替你们可怜!不得不略略的与你们讲一下子。

    三坛大戒:第一坛是沙弥戒,第二坛是比丘戒,第三坛是菩萨戒。广说三坛大戒的戒法,各有多少,各有不同。但是,我们都受过菩萨大戒的人,应当要把菩萨的事业负起责任来才对。菩萨是行的甚么事呢?他是以六度万行为他的事业。在我们也有万行,不是万善行,是万恶行;这种万恶行,就是我们的身、口、意造成的。要懂得这一种万恶行,还要带一点教讲;就带一点教讲,也没有甚么关碍。何以呢?这是各人当前的急务,故此亦可以讲。身有三业,口有四业,意有三业,共为十恶。身三,就是杀、盗、淫;口四,就是妄语、两舌、恶口、绮语;意三,就是贪、镇、疑;共十业。由十业转增万数,这是在教乘法数上,这里不多说了。能可以开悟的人他看见这些是恶的,立定志向改恶向善,行菩萨万行。菩萨有六度;首先布施度,度这个贪,因身、口、意俱贪。譬如:人家一件袍子好得很,心里想要,就是意贪;口说:‘你的袍子卖给我罢!’这是口贪;用手去摸一下子,是身贪;这一种身、口、意贪,非布施不能度。何以呢?看到人家的好,便向他讨;假使行布施度的人,不但不向人家讨,自己有甚么好的,或褂子,或裤子,有人想要,还要布施;他有布施的心,身、口、意的贪当下就完全消灭;布施有这一种的功效。但是,贪与爱不同,为甚么不同呢?爱以贪不到而成爱,爱在心里如胶似漆,布施不能除;非戒不能除。

    谈到这一个戒字,今世人更加可怜!只知贪图一时快乐,不知道有几大劫的受苦!要晓得:我们圣戒决不能犯;任是杀、盗、淫、妄,都是圣戒。为甚么说是圣戒?当知我体即是佛体。何以呢?佛说:‘一切地、水是我本体,一切火、风是我先身。’一切地、水、火、风,既是佛体;我这一个身体,当然也是地、水、火、风而成;这不是证明佛体即我体,佛制的戒即是我的戒吗?故称圣戒。譬如:犯淫戒,必须将身去犯;我身即是佛身,我犯戒,即犯佛戒。你们想想:这一种圣戒犯下来,还了得吗?以此类推,杀、盗、淫、妄犯了,即犯圣戒。这一种圣戒犯一下子,不是口说就了事,它的果报真是可怕!我不是说到骇你们,犯了杀戒,盗戒,淫戒,妄语戒,至少阿鼻地狱一大劫;重一点,就是三大劫。你们想想:犯戒时间不过一时半刻,受起报来动经大劫,这还算少吗?比如犯杀戒,一刀便是,有多大的时间?偷人家的东西,至多一个钟头;再则犯淫戒,有多少时间的快乐?妄语戒,就是一句话,有多大功夫?如招起报来,一大劫,二大劫,三大劫的阿鼻地狱。此狱一昼一夜,非非想天八万大劫;非非想天一昼一夜,人间八万大劫;算起来,将来还得了吗?如果犯戒一个钟头,受罪也是一个钟头还可以;但是一个钟头的快乐,要受那样长的果报,少许有点知识的人,听了我这么讲,还有人淌眼泪吗?我替你们可怜!替你们淌泪!因为你们只知快活,就不知道将来受果报的痛苦,可怜的就在这个地方。

    戒,为甚么能度这几大劫的苦呢?比如一个女人在你面前,你的心动了,马上就要犯了;但,在你两人当中弄一块木板一隔,两下分开了,要犯也不能了。这木板犹如戒,所以能可以持戒,就与一切罪隔开了,当下就消灭了;故此任是最爱的不得了,不怕如胶似漆,有了戒就能度他。所以你能持戒就不犯戒,不犯,就没有苦果。还有忍辱度镇恚,精进度懈怠,禅定度散乱,智慧度愚疑。这六度是菩萨应行的。你们受过菩萨大戒的人。虽不全是菩萨,应当学菩萨,顶要紧的。

    各人发起心来──参!

    十二月二十三日开示(十七第四日)

    (讲释迦世尊入海取如意珠公案一则。从略。)

    十二月二十四日开示(十七第五日)

    (讲自己发愿公案。载在《自行录》。从略。)

    十二月二十五日开示(十七第六日)

    (讲丛林掌故及只园掌故。从略。)

    十二月二十六日开示(十七第七日)

    (讲正法来源。西天二十四祖遇难;东土初、二祖及六祖遇难。从略。)

    十二月二十七日考功大解七

    师拈竹篦云:

    十七已毕,彻悟准的;把住放行,绝本绝迹。试问:七期中还有做梦者么?若无,即死汉;若有,即俗人。各人检点看!

    良久一喝云:

    大事未明心已懈!何时再聚话无生?

    若能不被常情转,道海渊源转见深。

    如其不会,上殿、过堂去!

    解!

    来果禅师禅七开示录终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