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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呢绒大衣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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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我就出门了,快步前往东京办完事,再绕去鱼银问问,结果听老板说,有户姓才川的人家会在寒冬买笋,所以叫我来这儿兜售,要是你们不买,我看别的地方也没指望了。就当做善事,发发慈悲多少买一些吧!”

    “咦?来了个奇怪家伙呢!你等等啊!阿金!你出来一下,有个从目黑山里来的怪家伙!”

    年轻女佣出来后,两位女性凑在一起,气势更加高张,开起楠巡警的玩笑。眼看她们快要中计,楠巡警拼命藏住心中窃喜说:

    “我想除了你们这里,东京大概也没别处会买竹笋了,带回去也嫌麻烦啊!反正也卖不了几个钱,不然就赏我个便当,给我杯水喝吧!我四点就起床出门,真的是饿得发昏呢!这些就当茶水费吧!”

    他抓了一把竹笋塞进女佣的围裙,只见两个女佣感激不已。

    “你这人可真是慷慨啊!和那种寒冬里只会哄抬笋价的人不一样。唉呀!你的衣服都脏了。”

    “我平常就这德性啊!你们应该也是来自农家,一见钟情的对象也只限目黑一带的笋农吧!我们都是吃米糠腌的竹笋长人,那种像臭大便的东西也只有我们会腌制。”

    楠巡警一边嚼著饭团,一边啜饮女佣用土瓶泡的茶,巧妙地引入正题。

    “这户人家为何寒冬要吃竹笋啊?”

    “竹笋料理不是我们做的,也没吃到,所以不太清楚原因,不过老爷他们都会吃竹笋饭和炖竹笋。”

    “原来你们每年都没吃到向我买的竹笋啊!”

    “有吃过一点竹笋饭啦!不过客人们都会带走餐盒,我们家老爷和小姐夫妇也吃得很干净,光喝酒不怎么吃东西的少爷,则会将餐盒带去给他喜欢的女人享用,所以我们也没口福。虽然会替过世的夫人准备一份,可是每年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吃了。”

    “该不会被小偷吃掉吧!”

    “这可是秘密呢!”

    “算了!说给你这个在目黑种竹笋的小哥听,也不见得懂。”年轻女佣说。

    楠巡警心想重点呼之欲出,兴奋地心脏扑通跳,还得故意装作若无其事。

    “被偷吃的不是一些炸的东西吗?”

    “是竹笋啦!哈哈哈!每年在吃竹笋料理那天,有个穿著呢绒大衣的男人就会从后门进来,避开参加法事的宾客们,偷偷走进位在最里面的别馆。就连我们也不晓得他到底是何时来,何时离开,是位很神秘的客人。”

    “哦!还真是有趣呢!那不是天狗吗?听说目黑那边有喜欢吃竹笋的天狗,这里的天狗却谁也不见,吃完竹笋就消失不见啦?”

    “老爷会和他见面啊!少爷、小姐夫妇等这家里的人,都不觉得这人存在有什么好奇怪的,大家都知道穿呢绒大衣的客人会来,不过上头命令这件事不准让参与法会的客人们知道。”

    “上头命令?不是老爷吗?”

    “上头指的就是老爷,这是大户人家用语,普通老百姓不懂啦!”

    “那么这怪客到底是天狗还是人呢?”

    “文明开化之世,只有你们目黑那边的竹林才会有天狗出没吧!他看来年约三十左右,白天来白天走,肯定是人类没错。”

    “既然不是天狗,那就没意思啦!这么想吃竹笋的只有天狗吧!”

    “我只是负责端竹笋饭去别馆,放在那人面前。那人阴沉沉的,坐在屋子里还一副很怕冷似地穿著呢绒大衣,头也没抬,沉默地坐著。害我每次都是放下东西就飞也似地逃出来,很怕他会开口对我说话呢!”

    “丢下客人,让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吃竹笋饭?还真是奇怪的人家啊!”

    “没办法,得进行法事啊!念完经、用完膳、大伙闲聊一阵,一直到客人回去为止,实在没办法顾及窝在别馆的怪客啊!我们也只是负责送些料理和茶水过去而已,从来不晓得那位客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的。”

    “居然有个怪家伙在吃我种的竹笋啊!难不成因为吃了竹笋,出现什么怪人怪事吗?”

    “不好意思哦!我们这里可从来没发生过什么怪事,只是每年有个穿著呢绒大衣的客人来而已,况且他也不是那种怪到极点的人。”

    “今年也是白天就消失吗?”

    “没人注意到那位穿呢绒大衣的客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傍晚过去收拾时,别馆早就没半个人影,餐点也吃得精光。”

    每年举行的聚会今年也不例外,没发生什么奇怪之事,照例都会出席法会的客人今年也没人缺席,至少没有发生什么让女佣们耳目一新的事。

    该问的都已经问了,再待下去也怕启人疑窦,也不能过度大方送她们竹笋,于是楠巡警抓了三支竹笋塞进女佣的围裙便返家了。

    楠巡警做出结论。

    “惨遭分尸的人就是那个穿呢绒大衣的男人,也就是被撵出家门的才川家长男加十。那么凶手究竟是谁?这就是问题所在。”

    就算拼命思考这问题,但以目前有限的情报也很难有所进展,看来若想更进一步调查,不能再暗中私访,得光明正大使用员警许可权才行,否则难以有所突破。

    楠巡警将目前为止的调查按顺序整理,誊写下来做成报告。毕竟是个写作门外汉,只能将事件内容整理一番,但想到必须为自己的推论做出结论便备感困难,看来剩下的三天休假得全用来写报告,待销假下班便即刻上呈长官。

    巧的是,那天许久未再出现的部分尸块又被发现,这次包裹里装的是左小腿与左耳。

    已经出现了第三包包裹,楠巡警突然想到,之前认为包裹里装的尸块部位之所以混杂,左右对称,少了中间部位等特征,肯定有什么玄机,但这次的包裹显然推翻这项论点,看来判断似乎下得太轻率了。正当他为了此事消沉时,有位资深前辈突然这么说:

    “什么跟什么啊!喂,这报告是你写的吗?什么叫作在寒冬中使用竹笋当素材的餐馆只有向岛的鱼银?就为了打听这事,休了十天假到处闲逛?看你这小子这么混,害我都失去干劲了。我突然想到,光是你提出的那点,我就能举出三家一流餐厅,而且我说的这三家,不管是八百膳、龟清、还是八百松,几乎全年都会使用竹笋当食材。你这小子这十天到底是闲逛到哪儿去啦?还不快重新调查,去问问这三间的厨师!连个调查也做不好,实在太糟糕!你这个只会打混蒙骗的臭小子!”

    看到前辈如此恼怒,楠巡警顿时惊慌失措。第一天和第二天他只在浅草附近做地毯式搜查,虽然下谷的八百膳不远,但没有时间前去调查,想之后再去,所以第三天先渡河到对岸的向岛。因为早从鱼银那里得到情报,因此之后的调查行动就停滞在鱼银,连同样位于向岛的八百松和两国的龟清也没去调查。

    这三间名闻天下的餐厅都离警署不远,前辈都这么说了,还是赶快照办吧!仓皇不已的楠巡警,一时乱了心绪,赶紧前往那三间餐厅查访,果然如前辈所言,每间餐厅在寒冬时节还是会用竹笋当食材,并非什么稀奇事。因为老实的楠巡警真的一间间做地毯式查访,以至于浪费不少时间,加上一时忘了只有高级餐厅才会使用珍贵食材,才有所遗漏。真是无可救药的错误,就算遭千夫所指也无力辩驳。楠巡警伤心到竟兴起自杀的念头,干脆将自己大卸八块装成包裹丢弃算了。

    楠巡警积极侦办分尸案的心情完全消失殆尽。

    之后三月九日、三月十五日又分别于隅田川发现装著尸块的包裹。

    三月九日发现的是左大腿与右臂。

    三月十五日发现的是右手肘至手掌的部位。

    以上突然发现的新尸块是最后一批,双眼、右耳、鼻子、左手肘至手掌部位、以及左手掌、右小腿等部位,自三月中旬直到盛夏来临前都无消无息。也许已经进了鱼儿腹中,或是流向大海消失了吧!

    分尸案的死者身分不详,眼见案情陷入胶著,没有任何破案曙光,当局决定草草结案,员警中无人对此表达不满。虽然楠巡警有些不服,不过现在的他羞愧得只想找个地洞钻。

    话说盛夏某日,结城新十郎前往隅田川戏水兼串门子,在返家途中顺道绕去警署,也注意到这起分尸案。怎么说呢?那罐泡著酒精的尸块硬是被塞在最角落的柜子下层,时值盛夏暑气,散发出浓浓尸臭。就在众人为了该如何处置这东西而掀起一片争论时,新十郎现身。

    “哈哈!这就是那起案情陷入胶著的分尸案被害者吗?”

    他瞧著泡在酒精里的尸块。

    “也就是说,找不到最有可能是这起命案死者的失踪人口啰?”

    “虽然收到相当多申报失踪人口的案件,但没有一件符合各项条件,就算勉强凑合,也没有一件达到七成的可能性。”

    “都是东京的失踪人口吗?”

    “是的,包含周边以及市郊,尤其是隅田川流经的町村。”

    “看来这死者似乎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家伙啊!”

    新十郎重新确认分尸案的档案匣,不久便读完一册,兴致勃勃地开始专心读起第二册,碰巧是楠巡警苦心撰写的长篇报告,实在无法在这吵闹的地方阅读,只见新十郎无奈地阖上文件。

    “可以让我和写这篇报告的人见面吗?”

    “写那份报告的大人物……当然只有咱们的楠大人才写得出来啦!咦?楠大人跑哪儿去啦?每次找他时肯定不见人影,到底跑哪儿去啦?哈哈!不就在那里吗?您看,那位听到别人大喊才一脸心不甘情不愿慢慢站起来的家伙,就是我们楠大人啰!”

    “你好!幸会,这报告是你写的吗?”

    “嗯。哎呀!惨了!”

    “什么事惨了啊?这报告书上头写著:‘引用自我记录的刑案日记’这行字,你应该还保存著那本日记吧?不晓得方不方便拜读呢?”

    “搞不好已经烧掉了。”

    楠巡警红著脸吞吞吐吐地说,一看就知道在说谎,其实很想烧了,却又觉得可惜。

    因应新十郎要求,楠巡警回家拿了那本日记,新十郎接过后显得非常兴奋。

    “那我就借走报告书和刑案日记啰!你是一个具有侦探素质的人。日本可真是个人才济济之国啊!要是知道有你这种人在、还觉得日本没希望的话,那个人肯定是睁眼瞎子,反应迟钝的家伙。”

    新十郎大大夸赞楠巡警一番,留下羞得面红耳赤的楠巡警便走了。

    ※※※

    一周后新十郎归还报告书和日记,还邀请楠巡警到比较不会有人打扰的别室,两人无所拘束相对而坐。

    “写完这份报告书后,为何调查突然中止呢?”

    “准备上呈报告书那天,有位前辈突然问我有没有去查访三间知名餐厅,一经调查,才发现那三间餐厅不限时节都会使用竹笋当食材。”

    他将那天发生的事告诉新十郎。新十郎听了后一脸愕然。

    “你的运气还真是不太好呢!运势低迷时,真的会碰到这种事!不过谁都难免会遇上。最叫人扼腕的就是这种偶然,我想对你而言是次很好的教训。那三间餐厅也都会使用竹笋当食材,搞不好其他店也是如此,你就因为这样丧失继续追查下去的勇气吗?表示你在遇到其他事情时,也会失去勇气面对啰?以这起事件为例,能够察觉自己的无力和脆弱的人才是贤者。明知恐惧,却能将此化为前进的原动力,恐惧、悲伤之时,别忘了告诉自己要有无论生死,都必须勇往直前的勇气。”

    新十郎像是在训诫迷途的小孩般对楠巡警说。

    “你的日记很有趣呢!不只是整理调查报告,叙述也十分大胆,非常有趣。况且当初是你拾获那两包尸块才发现这案子,肯定有什么玄机才是,证明确有玄机的是第一和第二包装的尸块,同样都混合左右部位,呈对称状态,也都一样缺少中间部分,你不是觉得其中似乎暗藏什么玄机吗?也许只有在日记里才能如此坦言吧!明明已经遭肢解,又为何刻意将两个部位包在一起呢?肯定有什么原因……”

    新十郎抬起头,微笑地看著楠巡警,口中重复同样话语。

    “明明已经遭肢解,又为何刻意将两个部位包在一起呢?肯定有什么原因……是吧?楠巡警。你可是发现了一个重大的关键呢!对了,为什么你不往这方面探究呢?”

    面红耳赤的楠巡警无奈地回答:

    “因为从第三包开始,就不再是左右部位混杂,也没有缺少中间部位,看来我的判断似乎操之过急,太过轻率。”

    “是吗?关于都是左右对称和缺少中间部位这点,确实太早妄下论断,不过早先看出的端倪不就是这两点吗?将肢解后的尸块两两装在一起,实在有些刻意又不合情理,不觉得其中一定暗藏什么玄机吗?这是一大疑点。只因为认为自己轻率判断便失去勇气,难道就这样一笔抹消之前所有的努力吗?都已经追查至此,轻易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新十郎的话语中嗅得出关爱与斥责,“给你一个提示,只要循著之前获得的情报继续追查下去,就是你重新出发的最好方法。好啦!接下来是……”

    新十郎翻著那本刑案日记,寻找他注意到的重点说:

    “你从鱼银那边得知有位弁龙和尚负责法事,就先去找那位和尚的决定是正确的。虽然从和尚那里并未听闻什么重大情报,但接下来访问天心堂可就有不少的收获,那位占卜师的话可全都是意味深长的情报呢!你将获得的情报整理后,推论惨遭分尸的死者,就是每年固定穿著呢绒大衣现身的神秘怪客加十,或许你的推论是正确的,不过光靠此一推论还不足够,其实探索到的线索蕴藏著更多暗示,大概可列举出五、六个。

    “譬如天心堂说是从大见角造嘴里知道一旦石松被逐出家门,加十就有可能重返才川家。这个人见直到小栗和京子结婚,成了平作的新秘书之前,还是平作的左右手,也与平作夫妇同住。三年前,他的位置却被小栗取代,随即搬出才川府邸另起炉灶。再来,连狡猾聪明的前掌柜天心堂也不知道加十到底搬去哪儿、改名成什么,这是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加十现在已经不存在于世上,连亲戚也不知道他的假名。从阿直那里听到更不可思议的事,那就是连加十的新婚妻子也不晓得他的真实身分与本名。

    “虽然阿直之后所说的话,就那时你所提出的问题而言,并没有特别含意,但后来阿直面对你的提问,显得不耐烦,而且她的回答有种迫近真相的微妙感,不是吗?你看,就是这个。‘要说加十的特征,那是他被逐出家门后才出现的特微,只有我知道而已,要是我不小心说溜嘴,可是会被老爷斥责的。’她这么回答。这就是一种肯定,她断言只有自己知道那个特征。不过这只是让我们知道阿直的想法,别人无法证明什么,总之阿直的话语里隐含著重大暗示。

    “毕竟直到杉代往生前,她是加十与杉代之间的传声筒,加上她是唯一去过加十住所和他碰面的人。杉代往生之后,阿直便被平作叫去,命令她不准再和加十联络。另一方面,加十也突然断了音信,担心外甥的她前去探访加十,却得知加十早已搬离,行踪不明。

    “这可能是平作的安排,我们可以从中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杉代过世后,平作打听到加十的新住处和新名字,阿直却不知情。但平作知情一事,并不代表除了他之外就没有别人知道,也无法证明阿直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情。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平作知悉这一切。所以厘清所有可能,按部就班调查是很重要的。

    “阿直的部分暂时到此,再来是你乔装成农民跑去才川家卖竹笋一事,实在令人拍案叫绝!乔装成一般人对侦探而言是轻而易举之事,但不见得能那样子和人攀谈,所以你真的很有当侦探的天分。”

    新十郎翻到记载那段经过的地方,只是读了几行,就像想起什么有趣的事般,拼命忍住笑意,掏出手帕拭去眼角泪水,这举动还真不像平常的他。

    “说什么目黑一带有专门偷吃竹笋的天狗!我说你这个人还真是……”极力忍住笑意的痛苦,让新十郎忍不住用双手抚著胸口。

    “寺岛那位穿呢绒大衣的天狗,虽然女佣只是简单形容几句对他的印象,不过你不觉得很有趣吗?这个天狗的习惯还真是特别啊!每次女佣送竹笋饭去别馆时,天狗先生绝对穿著呢绒大衣,沉默地坐在那儿,想必竹笋对他而言,拥有不输给目黑天狗的深刻含意吧!不过这位天狗在才川家并未到礼遇,女佣连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离去都不知道,送竹笋饭过去还飞也似地逃出来,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别馆直到法事结束为止,这个天狗还真是饱受不平等待遇呢!除了女佣之外,并未从其他人口中听到关于这名天狗的事,所以也无法向其他人求证。对了,听女佣说石松曾将餐盒拿去送给一个女性,寒冬中收到别人送的珍贵竹笋料理餐盒,印象应该特别深刻。为了让对方留下深刻印象,送个有竹笋料理的餐盒,让对方端出茶水招待,也是个好方法。虽然已经过了段时间,不过依你制作报告的日期来看,对方应该不至于忘了这事,我想一个月之内印象应该还很深刻。”

    只见楠巡警脸庞有些潮红,“意思就是找出那名女子,询问她当天的事啰!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

    “这是石松为了自己制造的不在场证明吗?”

    “不,还是先别这么想比较好。关于石松这方面,既然知道他曾将自己这份餐盒送给某位女子,就要设法找到那女子,询问她对于那天收到餐盒一事的印象,也许能发现什么有利线索。既然有此发现,当然要求证以了解来龙去脉啰!这是身为侦探的基本原则,千万别急著推理、妄下论断。一旦抓住线索,只要先就有价值的部分确认真伪,直到手边结集的诸多零碎事实自然成形,不必全盘皆吃。”

    “了解。我现在想立刻找到那名女子,问个清楚,我要重新出发!”

    楠巡警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新十郎看著充满干劲的他,只是微微颔首说:

    “那些记在笔记本上经过确认的线索,绝对不是无用的东西。”

    楠巡警点点头,“我会以这本日记为基准,重新思考,凭自己的力量找出更多线索。虽然自不量力,但经过先生教诲后,已经清楚了解自己所要追求的方向。”

    “听了你这番话真令人高兴。署长那边我会负责说服的,明早开始就以你独特的眼力去发掘更多线索,逐步清查过滤吧!我预计花费一周时间解决此案,所以也请你和我一样,赌上一周时间吧!虽然条件不利,但是会更刺激哦!真期待一周后能和你讨论这件案子,那么就先预祝你顺利成功。”

    新十郎像念咒语似地补了一句:

    “冲破难关吧!”

    ※※※

    一周后的傍晚,楠巡警前往拜访新十郎,两人边用餐边喝著慕尼克啤酒,楠巡警说明发现的新线索以及确认事实的经过,一旁的新十郎针对各项要点进行批评,丝毫不感厌烦。

    “那么经过不断确认、过滤,累积起来的各种线索应该自然成形了吧!”听到新十郎这么问,楠巡警有些犹豫地回答,

    “虽然确认后将所有事实串连在一起,的确有了个雏形,但还是有许多不合理之处。尤其是那名收到石松所送餐盒的女子的说词,她说事情都过了这么久,早就没什么印象了,从她那里根本问不出什么,我的推理还是无法具体成形。”

    “我从她那里也只得到这种答案,不过却让我明了另一件事,就是那女人的确记得收到餐盒一事。所以假设餐盒这件事遇上瓶颈,是否代表可以搜索到其他线索呢?”

    “我没办法像您这般思路敏捷。”

    “那我就说出发现另一个线索的经过啰!我们知道加十已经娶妻,却没有任何请求协寻加十的申诉案件,这不是很奇怪吗?要是他有妻子,应该会很担心他!于是我想办法查出他妻子住哪儿,思考有什么办法能确认以加十的观点看到的事实,以及从平作他们的观点所看到的事实是否有出入。我想到阿直说过的话,那就是加十被逐出家门后,出现前所未有的特征一事。

    “依女佣们所言,活像个天狗的加十总是穿著呢绒大衣默默坐著,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让人印象深刻的特征,也不曾看到他穿脱呢绒大衣。还有,到目前为止发现的尸块也没有特别醒目的特征。要说特征的话,可能是身上装了什么东西,或是身体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到目前都没有发现,因此应该是尚未找到的尸块上有什么特征才是。

    “我也曾想过穿著呢绒大衣、默默坐在房内的他,会不会是个哑巴,但并没有找到任何能够暗示有此特征的证据,所以此项论点暂且排除。如果身体有什么特征的话,应该是在尚未发现的双眼、右耳、鼻子、左手肘到手掌、左手掌或右小腿。其中因为脸上留有右耳和鼻子被削掉的痕迹,就算畸形,总之是有此器官的。再来是右腿部位,因为发现右大腿和脚踝以下部位,因此不可能少掉中间那截小腿。虽然曾想过也许这部位有刺青或是伤疤,但依阿直所言,应该一眼就看得到,并非那种藏在衣服下的特征。如此一来,有可能本来就不存在的器官,只剩下双眼、左手掌到手指部分。若是成人后才双目失明,不可能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我也想过会不会是单眼失明,或是装了义眼。

    “到此先思考一下这件案子的特殊之处,当然是指分尸一事。若为了掩饰单眼失明、耳朵或是鼻子畸形、受伤有必要仔细依每个关节部位切断吗?脖子、肩膀、手肘、手腕、大腿、膝盖、脚踝等等,光是逐一依每处关节部位肢解,就挺大费周章,需要花费长时间以及冒著被人发现的风险。再依作业时间长短来思考的话,挖除双眼、削掉双耳和鼻子等等,应该需要五分钟左右。若是脸上有什么需要掩饰之处,必须予以去除的话,还得再花个五分钟,再加上肢解大体的浩大工程,在在显示能犯下此案之人绝非泛泛之辈。一想到肢解大体这项作业所伴随的风险,想必有其相对应的条件,至少为了掩饰脸部特征,得赌上一定时间与风险处理。除了脸之外,只剩下左手肘到手掌这部位还是个疑问。那么这部位到底有什么特征呢?是不是有纹身呢?

    “比起这些原因,让凶手非得分尸的理由,就是本来就没有这部位。可以试著推论加十在世时,就少了从左手肘以下的部分。虽然凶手顺利杀死加十,但他知道尸体少了左手肘以下的部位,就算毁容也很容易查出死者身分。因此为了掩饰这项特征,必须将尸体大卸八块,让人觉得缺少某部位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况且原本不存在的部位当然找不到,所以得想个办法让别人以为这部位确实存在,因为别的理由而消失才行。依其肢解作业状况研判,凶手肯定是有此想法才下手的。如此繁琐地肢解后,再两两凑成一包丢弃,这手法的确妙不可喻,也就说明之所以肢解得如此零碎并非为了方便弃尸,而是为了让失去的一部分肉体就算没有出现也不奇怪。如果此为分尸的理由,也就没什么可议之处了。

    “不过,这么做反而画蛇添足,因为那个穿呢绒大衣的天狗,也就是加十,连和他见过六次面的女佣们也无法确切回答他到底有没有手,为什么呢?因为天狗一直都是穿著呢绒大衣沉默地坐著,女佣们每年也只有看到他穿著呢绒大衣的样子,谁也无法证明大衣下到底有没有手,相对地,也无法证明有手这回事。不难想像被逐出家门又失去一只手的加十,为何要穿大衣遮掩自己。综合以上论点,可知加十的特征就是少了左手肘以下部位。这是我深思熟虑后所做的结论,也是一项赌注。

    “于是我去拜访阿直,谎称自己是加十先生被逐出家门后认识的朋友,所以我当然知道加十先生的特征,故意以加十先生没有左手是众人皆知之事为话题,试探阿直的反应,结果证实我的推测无误。然后又谎称自己在京都曾和加十交游,也同游过大阪、名古屋、横滨等地,顺利套出阿直的话,说她曾前往加十位于横滨的家拜访过,毕竟平作要加十搬家,也不可能搬太远吧!横滨离东京不远,经调查后发现横滨一带的协寻申报案件,加十果然在其中。我查到加十妻子佳代夫人的住处,立即和她碰面,想向她确认一些疑点。

    “首先,平作命令加十迁居时,他曾前往横滨亲自指示。此外,陪同他一起前去处理的人,还有当时的秘书人见,以及那时才二十出头的实习代言小栗能文。那时平作和加十约定,命他每年杉代忌日都要来东京,给他一整年生活费。也许那时他就当著在场众人面前,承诺要是加十能洗心革面的话,考虑让他重返才川家,也不需要再对佳代夫人隐藏真实身分。从六年前重逢那刻起,法事几乎就成了亲子聚会。无论如何,从那一瞬间开始,加十注定会继承才川家,人见和小栗不可能没有领悟到这点。不过究竟能洗心革面到何种程度,还有待观察就是了。因此,母亲忌日一到就会上京的加十总是迅速钻进别馆,与其说是为了不想让别人发现,还不如说因为顾虑自己是被逐出家门的人,不便露脸罢了。

    “可想而知,养尊处优的石松得知母亲忌日哥哥都会回来,心情肯定十分混乱吧!一旦哥哥重返才川家,自己就得让出继承权,也就落得什么都不是了。就像父亲对待弟弟又吉一样,只是丢给他一间马肉店经营,或是像妹婿银八那样分到一间妓院。和恶鬼才川平作的万贯家产相较,经营马肉店的叔父身价犹如天壤之别。也许石松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更加苦闷、自暴自弃吧!从他打著自己是才川家继承人名号,四处向人借贷的情形看来,他心中当然郁闷难解。

    “再来说说我和佳代夫人碰面一事,从收到石松给的餐盒那女人口中得不到的答案,却从佳代夫人口中得知。从加十上京、一直等待他回来的两个月间,佳代夫人终于压抑不住心中不安,明知不被允许这么做,还是毅然决然寄了询问信去才川家,也收到了回信,但信中只简单写著被逐出家门的加十当然不可能留在才川家,短短几句而已。于是再也忍受不了的她,亲自上京拜访才川家,出来接待的人就是小栗能文,口气和那封回信一样,表明被逐出家门的加十不可能留在才川家。

    “这回答很诡异不是吗?怎么说呢?这表示能文相当清楚信中的内容。不管怎么说,身为亲戚,对于加十行踪不明一事居然冷漠以对,丝毫不担心,以他的身分来说,不是更加诡异吗?就像我期待收到餐盒女子的回答一样,同样证明了某件事实,那就是放荡不羁的石松常喝醉酒,在她那里过夜,证明他根本不可能有时间进行分尸作业,不巧那女人对竹笋料理没什么兴趣,所以对收到餐盒的那天根本没什么特别印象。如果能杀死加十,石松也被逐出家门,才川家的继承权自然落到自己头上,能文相信自己绝对有机会,便订立杀人计画,顺利杀害加十并予以分尸。或许京子也是共犯。恶鬼之子变成鬼一点都不稀奇,人类本来就很容易变成恶。京子对于十二年前被逐出家门的哥哥根本没什么感情,只觉得有人要来抢夺财产,令她产生怨恨罢了。毕竟如此琐碎的分尸作业与杀人计画很难独力完成。”

    能文遭到逮捕,经过侦讯后,证实京子也是共犯。

    “千万别小看女人啊!绝对不能一味认为女人是善良柔弱、爱好和平的动物,要是相信这种似是而非的说法,可是当不了侦探啊!”新十郎向羞红了脸的楠巡警耳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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