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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朝廷要怎么处置这些敌人?”他问。

    法皇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死罪。

    “赐被囚的平家族人死刑吧!”

    法皇要大家审查、讨论,但一定要他们死。

    “此时,没有用的温情对关东会难以交代。”

    这是法皇的意思。

    如果对平家投降者处置暧昧,镰仓的赖朝会怀疑法皇还跟平家藕断丝连,一定会做出许多扰乱法皇的事。为了防止赖朝乱来,只好发出处以极刑的院宣,法皇并不感到心痛。

    “可是……”

    反对法皇意见的只有宫廷第一的学者,最有智慧的九条兼实。

    兼实并非偏袒平家,他反而是怨恨平家的人之一,可是,他认为,基于皇室的威信,不能将他们全部斩首。平家是皇室的外戚,从这次在西海投海而死的安德帝之关系来看,平宗盛还是他的舅舅,这跟木曾义仲不同,因此,判处放逐之刑可能比较好。

    “说得很对!”

    法皇马上推翻自己之前的话,赞成兼实的意见。

    “可是……”然而,法皇马上又说:“兼实说得很对,但还是考虑得太浅了。我们应该让赖朝提出饶了他们性命的请求。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卖恩情给赖朝,把他们的罪减轻一等。如果不是一开始就判极刑,是无法令镰仓满意的。”

    结果,没有法皇这么高度政治敏感的公卿们,最后都同意法皇的意见。

    院所作的决定,在当天黄昏就传遍了御所内外。京都传言传得多快啊!窃窃私语传到了义经耳中,源氏各将领也听到了,连犯人平时忠也从监视的武士口中得知。很意外的,时忠毫不惊讶。

    “听说判死刑了。”

    时忠进入隔壁,对儿子小声的说。

    时实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无法掩饰他的狼狈,不禁从病床上摇摇晃晃站起来。时忠斥责他的惊惶失措,拉著他的手,小声说道:

    “冷静点!”并要他坐下。

    “还不过是院的内定,一点都不用害怕。”

    这位过去的宫廷政治家,很了解法皇的性格和宫廷的内幕,也知道院的决定不过像一张薄纸。

    “重要的是镰仓,镰仓会怎么决定呢?还有,我们必须笼络义经,往我们这边靠拢。”

    “镰仓的意思自然很重要,可是,镰仓也会配合院的意思吧?”

    “对!就如纸的表里。”

    “若表里一致呢?”

    “不会的。纸这种东西,可以在表面画鬼,再在背面画佛。不管院写甚么,镰仓都可以把那张纸翻过来,写下喜欢的文字。”

    “可是,我认为法皇的意思,不见得会被看得这么轻。”

    时实还是很在意,脸色更加苍白。奇妙的是,时忠的脸色也不好。

    “也许……”

    他喃喃自语,好像脊椎断了似的往前倾。臆测本来是时忠自信的根据,但也很容易转为不安的根源。

    “但是,父亲……”

    时实把膝盖靠拢,问起一件事情。时忠曾说过他有个隐忧,令他担心得连晚上都无法阖眼睡觉。

    ──到底是甚么事?

    “那件事情吗?”

    时忠露出几乎快战栗发抖的样子,讲不出话来,然后像机关枪般源源不绝吐出始末──

    去年,也就是寿永三年秋天,平家还在赞岐屋岛的本营。

    京都的法皇想要从平家手中拿回神器,于是派使者来屋岛。但使者不是公卿,而是女房【注:宫中侍女】,是在御壶(院的御所中,妇人居住的地方)担任传达工作的花方。她虽然出身卑贱,可是容貌清秀,个性刚强,毛遂自荐要求担负这重任,穿越风浪前往敌方屋岛阵营。

    ──院使来到。

    平家全族都整装等待,结果来人竟然是在御壶负责传达的花方。大家都觉得可笑,而花方竟还带了院宣来。

    ──竟然由粗率的花方带重要的院宣前来!她竟然还敢来!

    时忠嘲笑她。院宣中要求平家把神器还给法皇,关于这件事情,平家连讨论都不必,肯定不会答应。神器和安德帝,是平家从京都带出来的重要信物及人质,如此一来,平家就算漂泊在西海上,政治地位还是很高。现在竟然要他们把这些交还给法皇,而且不是请权高位重的人来,派来的人竟然是后宫的妇人事务官。时忠对法皇的做法很难不生气,他认为花方来传递院宣,是对安德帝、神器以及平家的侮辱。

    “花方,这就是回答!”

    他抓住花方,剃光她的头发,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一个“花方”的烙印,将她赶走。花方觉得很羞辱,没有回京都,听说躲在四国山野的某处。

    这个处置方式是时忠自行决定的,平家族里也只有宗盛知道。平家现在败亡了,如果这个秘密传入法皇耳中,时忠当然会没命。对院这么残暴、不敬,就连镰仓的赖朝也不会袖手不管吧?

    时实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秘密。

    “有这种事情啊?”

    他一时默不做声,看著父亲的脸,然后又反过来思考著:

    “既然以前都没人知道,就不可能泄漏出来。就算有五、六个部下知道,也不会出卖主人吧?就算泄漏了,如果硬装成不知道,也是可以的吧?”

    可是,时忠的表情越来越黯淡,他激烈地摇著头。

    “事情没这么简单。事实上,我有写在日记里。在坛浦被捕时,那本日记和其他文件一起落入源氏手中,日记现在在义经手上。”

    “判官吗?”

    义经当然会把日记和其他战利品,一起送去给法皇或镰仓。那样的话,时忠就没命了。

    “那不如……”时实著急的说:“我们求判官归还,不就好了?”

    “他会还吗?”

    所有的文件都已被封印,会因义经一句话而开封吗?而且,与朝廷敌人有关的文件,院也很有兴趣,说不定明天就会有接收的使者来拿走。

    “父亲!”

    时实似乎决定了甚么似的,重新坐好。他的气势令时忠不禁缩起身子。

    “你这眼神是甚么意思?”

    “我是说判官,九郎判官这个人,父亲您也知道,他就是那种人……”

    “好色的人。”

    “是的,我听说,他好色到甚至在西海侵犯了门院。趁现在把妹妹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室,父亲就是他的岳父了,用这个方式来拿回文件,怎么样?”

    “笨蛋,用女儿交换日记?”

    “只有这么做了!父亲被判死罪的话,我也是死罪,我们家就绝后了,两个妹妹也没有地方依靠,不晓得会落入甚么样的人手中,遭到甚么样的侵犯,想到她们未来悲惨的命运,还不如现在把妹妹给判官。”

    “可是,时实……”

    平时忠屏住气息,他不是没这么想过,但却一直无法下定决心。

    他有两个女儿──姊姊叫拉比,妹妹叫常子,两人都有风评颇佳的美貌,特别是姊姊,从平家的盛时到公卿之间,有很多人来说亲,可是,时忠好像母猫把小猫藏起来般,很慎重的保护她们,将她们居处的门窗造得很坚固,想来私通的人,连一个都进不了府邸。时忠想让她们进入宫廷,当上皇妃,若蒙上天垂顾,生下皇子,就可提高自己的权势。这是拥有美貌女儿的公卿们常用的手段,不是只有大纳言时忠特别。可是,时忠的异常就在于他太执著了,因此拉比错过了婚期,后来发生源、平之乱,更失去了机会,她现在已经芳龄二十八了。这个时代女孩成熟得早,她已经算是妇人了,论婚嫁极为困难。

    可是,时忠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执著,他觉得可惜。

    “不管是拉比或常子,若上天照顾我们家,就可以进入九重的御墙,获得五彩之云,她们是可以生下万乘天子的女人。现在竟要把她们嫁给一个母亲出身卑下、官位低微的奥州人(时忠会这样看义经,主要在于义经多少带点奥州口音吧?),这算甚么?我就算想死心也难。”

    他虽然这么说,可是在时实安慰之下,终于平静下来,答应了这件事。时实马上想出进行这桩亲事的步骤。必须赶快行动才是,如果在文件上呈给院之后,妹妹才被占有,可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义经真的会答应吗?)

    他担心著。

    而且,口头上谈亲事,是不会成功的,义经会理性思考。应该先让他看到妹妹,使他心意动摇,再说些话来让他同意。

    可是,他们两人都被囚禁,行动不自由,无法前去义经的府邸。于是时实采取强硬的手段,写了封信给义经,请监视的武士送去。

    “很唐突写这封信给您,因为有事情要跟您说,其实并非坏事,是关于舍妹之事。我希望将两个妹妹之一嫁给您为妻,您认为如何?”

    他详细写出类似的内容。

    在这个时代,很少人在信里把事情详细写出来,可是,时实认为如果不这么写,义经就不会来。信中的内容是饵,用饵引诱鱼来。时实写这封信时,对自己的行为感到非常不快。时实不像父亲,他对政治很迟钝,而且他钻研中国学术,熟于诗文,自己也做诗,他的诗甚至可以说已达到唐诗的境界。现在时实根本没时间想这些了!他除了以妹妹为饵,救自己和父亲的性命之外,别无他法。时实心里只担心事情是否会成功,为此备受煎熬。

    “义经会来吗?”

    送信的使者出去后,时忠走到时实身边,问了好几次相同的话。他摩擦著自己的膝盖,十分焦急。曾经犹豫著该不该把女儿给义经,一旦决定了,就开始焦虑这个饵会不会让义经上钩。时忠对这计谋存疑,未免太单纯了吧?

    “你想想看……”他说。

    以前都没考虑过这个计策,现在时实突然讲出来,突然把义经叫来,说要把妹妹嫁给他,还希望他把日记还来,这一切怎么想都太幼稚笨拙了。用饵来引猴子或鹿倒还可以,可是,这种计策对人类真的有用吗?而且,对方是好几次击溃平家,最后终于把平家击落西海海底的男子,是比猴子或鹿更有智慧、也更深谋远虑的人吧!

    “是啊!”

    时实也没有自信。可是,除了赌一赌自己的命运,别无他法,既然赌了,就只好等著看骰子的点数。

    在义经府邸的大门与收容时忠父子的空屋之间,隔著六条大路。可是若转到后方,庭院都接在一起,中间只隔著一道围墙。义经若要来,应该会走连接院子的小径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们几乎要绝望了。天亮时,义经悄悄踏著庭院的露水来到。当时忠父子看到他穿著公卿服装站在走廊时,两人都怀疑自己的眼睛。他们高兴得想马上大叫。

    (鹿来了!)

    时忠放心了,一放心就开始轻视这个男子,并替女儿惋惜。可是,事到如今,只有迎接义经进来。

    三人对坐,没有酒、没有菜肴,甚至连一杯水都没有,只用两颗橘子接待客人。拉比拿著一颗,常子拿另一颗,放在袖子里,走到义经面前。

    “这是我妹妹。”时实笨拙的介绍著。

    她们在平家逃离京都时,寄宿在丹波的乳母家,可是一听到父亲与哥哥被抓,就跑来京都与父兄相会。其实她们大可以躲在丹波,可是她们反而来到京都,应该已经有心理准备,可能会跟父兄一起被判罪。她们等待时忠等俘虏入京,然后自报姓名,被收容在这里。

    (义经怎么想?)

    时忠不禁用人口贩子般的眼神观察义经的表情。义经明显表现出心意动摇的样子,他看著拉比时更是如此。不久,义经从拉比袖中拿起橘子。

    (选拉比吗?)

    时忠想。

    义经没说话,静静地剥橘子皮。他虽穿著公卿的服装,却毫无公卿的礼仪。

    “退下!”时忠对女儿们说。

    义经惊讶地抬起头,一直注视著拉比的脸,直到她完全消失。

    “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大纳言时忠恢复原来的自大,一副好像当上义经岳父的亲昵与威严。

    “就将拉比许配给您吧!怎么样?”中将时实露骨地问。

    义经想要她陪宿。他已身为宫廷人,希望娶到像大纳言之人的女儿为妻,他认为,这对他今后的宫廷生活很重要。

    “可是……”

    义经吃完橘子后表示,自己已经有正妻了。在赖朝的选择与命令下所娶的女人,是镰仓家臣河越太郎重赖的女儿乡御前。她是个令人疼爱的女人,然而模样、举止都很乡下气,实在不太适合当五位殿上人义经的妻子。

    “我有妻子了。”义经为难地说:“你提的事情我很高兴,可是很抱歉,请别让我困扰。”

    “真意外!”时实表示:“听说在坂东只娶一个正室是很普通的,可是公卿就不是这样。您已经有官位了,又获准昇殿,既然已经是殿上人,当然不必遵循坂东的习俗,应该遵循京都的风俗。在京都,娶两个正室一点都不奇怪。”

    “原来如此!”

    义经的脸色略微开朗,他小小的白皙脸庞再度往前探。人类的长相竟然有这么可爱的!不过,时实现在就算心存善意看著他的脸,也不觉得他跟徘徊在附近市井小巷的年轻男子有何不同。

    (这样的男人会不断涌现出神入化的谋略,进而消灭了平家,我实在无法相信。)

    时实想。可是,他现在才明白的最重要事实是:平家没有任何一个男子,有义经一半的将才。

    “那就遵命了!”

    义经既不害羞也不胆怯(这是这个年轻人的特征之一),答应了这门亲事。

    当时,不管在公卿家或武家,都不举行盛大的婚礼。更何况平时忠是犯人的身分,就算要举行婚礼也没办法。

    义经立刻往后退,坐在下座行女婿之礼。

    行完礼之后,时忠坐在上座说:

    “我有事要拜托女婿。”

    时忠有一瞬间犹豫著会不会太露骨了,可是转念一想,这个年轻人对人世感觉迟钝,应该不会认为有异,于是他放胆说出文件之事。

    “我不是指所有的文件,只是一本类似这样的东西。”

    他拿起笔,画出日记的形状,拜托著:

    “我只希望拿回这东西。”

    义经点头。

    “我会马上去找,马上拿给你。”

    他叫来在另一个房间等待的伊势三郎义盛,把要迎娶时忠之女的事告诉他,并命令他去找日记。所有的文件都在义经房内,要找很容易。伊势义盛虽然感到意外,可是仍遵命退下,消失在庭院的黑暗中。接著,时实说:

    “今晚就在这里吧?”

    义经当然点头答应。

    第二天早上,义经一回到府邸,就先把乡御前移到五条的空房子,然后带著拉比住进来。他一切都命令伊势义盛处理。乡御前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甚么事,还没有解释得十分清楚,她和侍女们就被移到五条去了。

    ──判官义经娶了平家的女儿。

    这个传言隔天就传遍京都各地,人们很惊讶。义经打倒平家,带著俘虏回来,在京都游行,而第二天竟然娶了已经是敌人的平家女儿为妻,还有个罪名未定的岳父。这件事太稀奇了,爱说长道短的京都人,都惊讶得几乎忘了呼吸,大家刚开始都难以相信。最愤怒的则是源氏各将领。他们在箭雨中穿梭,与平家作战,好不容易消灭了平家,逮捕俘虏回到京都,可是,他们的总帅竟然跟平家结亲,而且事先也没向镰仓报备。

    “他在想甚么啊?”

    大家做出各种臆测,每个人的结论都认为是政治婚姻,认为义经要跟镰仓对立,自己要独立出来。义经的打算,恐怕就是藉著与时忠结亲,利用平家的潜在势力,在京都稳固地盘,然后渐渐找时机与镰仓的哥哥对决。只要是成人,都会有这种常识性的推测。常胜将军既然甘冒与平家结亲这种令人难以相信的大不韪,那么,他自然会想到,下赌注在这么危险的事情上会获得巨大利益。镰仓派的将士开始害怕接近义经,就是从这桩唐突的婚事成立那天起。

    只有法皇乐见这桩婚姻。他知道这件事情后,仰天大笑。

    “义经打算怎么样呢?”

    一开始,他只认为是单纯的好色事件,可是马上就联想到,说不定并非如此。

    “义经会不会打算独立呢?”他问左右。

    左右认为有这种可能。法皇更加高兴。

    “对!这样才对!义经这个年轻人越来越合我的意了。不管他有没有这种意思,跟平家结亲,就等于是送出绝交书给镰仓。这样的话,我来帮义经。”

    他立刻召开会议,决定改平时忠父子的死罪为放逐。

    “因为他是义经的岳父,当然要减刑。”法皇说。

    ※※※

    结果,时忠被放逐到能登。镰仓对此事不知为何保持沉默。对镰仓来讲,最重要的不是像时忠这种老公卿的处置,而是义经的打算,他的打算关系著镰仓的盛衰。

    义经成为平家女婿的快报传入镰仓时,镰仓极度紧张。可是,京都的义经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甚么事,每晚都在堀川馆与新婚妻子温存。这个对政治痴呆到令人难以相信的人,根本不管世人怎么想,对他来讲,抱著拉比这个行为,不是政治事件,只是单纯的性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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