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哲学与艺术——希腊大哲学家的艺术理论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时才是生命丰满的音乐。这个时期的人生才是美的人生,是生命美的所在。希腊人看人生不似近代人看作演进的、发展的、向前追求的、一个戏本中的主角滚在生活的漩涡里,奔赴他的命运。希腊戏本中的主角是个发达在最强盛时期的、轮廓清楚的人格,处在一种生平唯一的伟大动作中。他像一座希腊的雕刻。他是一切都了解,一切都不怕,他已经奋斗过许多死的危险。现在他是态度安详不矜不惧地应付一切。这种刚健清明的美是亚里士多德的美的理想。美是丰富的生命在和谐的形式中。美的人生是极强烈的情操在更强毅的善的意志统率之下。在和谐的秩序里面是极度的紧张,回旋着力量,满而不溢。希腊的雕像、希腊的建筑、希腊的诗歌以至希腊的人生与哲学不都是这样?这才是真正的有力的“古典的美”!

    美是调解矛盾以超入和谐,所以美对于人类的情感冲动有“净化”(Katharsis)的作用。一幕悲剧能引着我们走进强烈矛盾的情绪里,使我们在幻境的同情中深深体验日常生活所不易经历到的情境,而剧中英雄因殉情而宁愿趋于毁灭,使我们从情感的通俗化中感到超脱解放,重尝人生深刻的意味。全剧的结果————即英雄在挣扎中殉情的毁灭————有如阴霾沉郁后的暴雨淋漓,反使我们痛快地重睹晴天朗日。空气干净了,大地新鲜了,我们的心胸从沉重压迫的冲突中恢复了光明愉快的超脱。

    亚里士多德的悲剧论从心理经验的立场研究艺术的影响,不能不说是美学理论上的一大进步,虽然他所根据的心理经验是日常的。他能注意到艺术在人生上净化人格的效用,将艺术的地位从柏拉图的轻视中提高,使艺术从此成为美学的主要对象。

    五、艺术与模仿自然

    一个艺术品里形式的结构,如点、线之神秘的组织,色彩或音韵之奇妙的谐和,与生命情绪的表现交融组合成一个“境界”。每一座巍峨崇高的建筑里是表现一个“境界”,每一曲悠扬清妙的音乐里也启示一个“境界”。虽然建筑与音乐是抽象的形或音的组合,不含有自然真景的描绘。但图画雕刻,诗歌、小说、戏剧里的“境界”则往往寄托在景物的幻现里面。模范人体的雕刻,写景如画的荷马史诗是希腊最伟大最中心的艺术创造,所以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两位希腊哲学家都说模仿自然是艺术的本质。

    但两位对“自然模仿”的解释并不全同,因此对艺术的价值与地位的意见也两样。柏拉图认为人类感官所接触的自然乃是“观念世界”的幻影,艺术又是描摹这幻影世界的幻影,所以在求真理的哲学立场上看来是毫无价值、徒乱人意、刺激肉感。亚里士多德的意见则不同。他看这自然界现象不是幻影,而是一个个生命的形体。所以模仿它、表现它,是种有价值的事,可以增进知识而表示技能。亚里士多德的模仿论确是有他当时经验的基础。希腊的雕刻、绘画,如中国古代的艺术原本是写实的作品。它们生动如真的表现,流传下许多神话传说。米龙(Myron)雕刻的牛,引动了一个活狮子向它跃搏,一只小牛要向它吸乳,一个牛群要随着它走,一位牧童遥望掷石击之,想叫它走开,一个偷儿想顺手牵去。啊,米龙自己也几乎误认它是自己牛群里的一头!

    希腊的艺术传说中赞美一件作品大半是这样的口吻。(中国何尝不是这样?)艺术以写物生动如真为贵。再述一个关于画家的传说。有两位大画家竞赛。一位画了一枝葡萄,这样的真实,引起飞鸟来啄它。但另一位走来在画上加绘了一层纱幕盖上,以致前画家回来看见时伸手欲将它揭去。(中国传说中东吴画家曹不兴尝为孙权画屏风,误发笔点素,因就以作蝇,既而进呈御览,孙权以为生蝇,举手弹之。)这种写幻如真的技术是当时艺术所推重。亚里士多德根据这种事实说艺术是模仿自然,也不足怪了。何况人类本有模仿冲动,而难能可贵的写实技术也是使人惊奇爱慕的呢。

    但亚里士多德的学说不以此篇为满足。他不仅是研究“怎样地模仿”,他还要研究模仿的对象。艺术可就三方面来观察:(一)艺术品制作的材料,如木、石、音、字等;(二)艺术表现的方式,即如何描写模仿;(三)艺术描写的对象。但艺术的理想当然是用最适当的材料,在最适当的方式中,描摹最美的对象。所以艺术的过程终归是形式化,是一种造型。就是大自然的万物也是由物质材料创造千形万态的生命形体。艺术的创造是“模仿自然创造的过程”(即物质的形式化)。艺术家是个小造物主,艺术品是个小宇宙。它的内部是真理,就同宇宙的内部是真理一样。所以亚里士多德有一句很奇异的话:“诗是比历史更哲学的。”这就是说诗歌比历史学的记载更近于真理。因为诗是表现人生普遍的情绪与意义,史是记述个别的事实;诗所描述的是人生情理中的必然性,历史是叙述时空中事态的偶然性。文艺的事是要能在一件人生个别的姿态行动中,深深地表露出人心的普遍定律。(比心理学更深一层更为真实的启示。莎士比亚是最大的人心认识者。)艺术的模仿不是徘徊于自然的外表,乃是深深透入真实的必然性。所以艺术最邻近于哲学,它是达到真理表现真理的另一道路;它使真理披了一件美丽的外衣。

    艺术家对于人生对于宇宙因有着最虔诚的“爱”与“敬”,从情感的体验发现真理与价值,如古代大宗教家、大哲学家一样,而与近代由于应付自然,利用自然,而研究分析自然之科学知识根本不同。一则以庄严敬爱为基础,一则以权力意志为基础。柏拉图虽阐明真知由“爱”而获证入!但未注意伟大的艺术是在感官直觉的现量境中领悟人生与宇宙的真境,再借感觉界的对象表现这种真实。但感觉的境界欲作真理的启示须经过“形式”的组织,否则是一堆零乱无系统的印象(科学知识亦复如是)。艺术的境界是感官的,也是形式的。形式的初步是“复杂中的统一”。所以亚里士多德已经谈到这个问题。艺术是感官对象。但普通的日常实际生活中感觉的对象是一个个与人发生交涉的物体,是刺激人欲望心的物体。然而艺术是要人静观领略,不生欲心的。所以艺术品须能超脱实用关系之上,自成一形式的境界,自织成一个超然自在的有机体。如一曲音乐缥缈于空际,不落尘网。这个艺术的有机体对外是一独立的“统一形式”,在内是“力的回旋”,丰富复杂的生命表现。于是艺术在人生中自成一世界,自有其组织与启示,与科学哲学等并立而无愧。

    六、艺术与艺术家

    艺术与艺术家在人生与宇宙的地位因亚里士多德的学说而提高了。飞达亚斯(Phidias)雕刻宙斯(Zeus)神像,是由心灵里创造理想的神境,不是模仿刻画一个自然的物像。艺术之创造是艺术家由情绪的全人格中发现超越的真理真境,然后在艺术的神奇的形式中表现这种真实。不是追逐幻影,娱人耳目。这个思想是自圣奥古斯丁(Aurelius Augustinus)[40]、斐奇路斯(Marsilio Ficinus)[41]、卜罗洛(Giordano Bruno)[42]、歇福斯卜莱(Anthony Ashley Cooper Shaftesbury)[43]、温克尔曼(Johann winckelman)[44]等等以来认为近代美学上共同的见解了。但柏拉图轻视艺术的理论,在希腊的思想界确有权威。希腊末期的哲学家普罗亭诺斯(Ploti-nos)[45]就是徘徊在这两种不同的见解中间。他也像柏拉图以为真、美是绝对的、超越的存在于无迹的真界中,艺术家须能超拔自己观照到这超越形象的真、美,然后才能在个别的具体的艺术作品中表现真、美的幻影。艺术与这真、美境界是隔离得很远的。真、美,譬如光线;艺术,譬如物体,距光愈远得光愈少。所以大艺术家最高的境界是他直接在宇宙中观照得超形象的美。这时他才是真正的艺术家,尽管他不创造艺术品。他所创造的艺术不过是这真、美境界的余辉映影而已。所以我们欣赏艺术的目的也就是从这艺术品的兴感渡入真、美的观照。艺术品仅是一座桥梁,而大艺术家自己固无需乎此。宇宙“真、美”的音乐直接趋赴他的心灵。因为他的心灵是美的。普罗亭诺斯说:“没有眼睛能看见日光,假使它不是日光性的。没有心灵能看见美,假使他自己不是美的。你若想观照神与美,先要你自己似神而美。”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